萧星星再一次认识到闻猫薄荷闻上头了的猫是什么样的状态……疯了，都疯了。她面无表情按下了求救铃，在鹦鹉放肆的爆笑声中，一手拖着一只湿哒哒的大猫猫从生行研究社里出来。

她绝对！绝对要给这个该死的研究社一个大大的差评！

在好心同学的帮助下，萧星星才终于将这两个从刚才开始就神情迷离，晕晕乎乎的猫咪搬到了医务室，并且拜托医务室老师给他们换了干净的衣服。

他们躺在医务室的床上，潘特拉捂着脑袋哼哼唧唧的呓语着，另一只手抱着被子蹭，蹭得身上的衣服都往上卷，露出精壮结实的人腰腹，那沟壑分明的腹肌和人鱼线没有任何遮挡，随着呼吸的频率起起伏伏。

“唔……”

他发出了沙沙的低吟，翻了个身，未绑紧的裤腰因为动作而又滑落了一点，那只不安分的大手在挠痒痒，不自觉地往裤子里伸……就在大老虎差点就要露出些什么重要部位时，萧星星赶紧替他盖好被子。

好险，差点就要长针眼了。

“星星……”

大老虎的尾巴不知何时又从被子底下钻了出来，虚虚地圈住了她的手腕。潘特拉睁着迷蒙的眼看着她，凌乱而蓬松的绒毛让他看上去只是一只无辜而又可怜的大猫咪，正在朝着人类露出他柔软的肚皮。

“别喜欢他了，喜欢我吧……”他的声音带着不太清醒的鼻音，像是在撒娇，“我也可以对你很好的，不，只会比他更好……所以快点跟那家伙分手吧……”

“……”看着他这幅样子，萧星星不免还是生出了些愧疚……他将他的真心都展露给她看，可萧星星却只能用这幅虚假的模样面对他，说谎的感觉不好受，辜负真心的感觉也更加——

她轻轻扯开缠在手腕上的尾巴，替他拉好床帘便离开了。李柏森在隔壁的病床上，状态要比潘特拉更好一些，清醒着，不会胡言乱语，那双碧绿猫瞳闪着亮光，自她出现以后就一直紧紧的黏在她身上。

“你感觉还好吗？”萧星星在他床边的凳子上坐下，谁能想到他们只是打算逛逛街，结果给逛到了医务室里来……

“嗯，好多了。”他坐了起来，顺滑的金色长毛轻飘飘地落下，像是阳光一般金灿灿的。他应该是没受到太多影响的，冷静自持，眼里没有一丝上头后的迷离，萧星星也丝毫没看出他有什么异样，松了口气:“太好了，我还担心你会不会也……”

“……”波斯猫揉了揉眉心，“抱歉，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太阳已经日落西山，夕阳笼罩了整座校园，将每一寸角落都染成了橘红色。连带着这间小小的医务室，纯白色的被子也敷上了一层暖色。

萧星星摇了摇头，一时没有说话。

“我没有和他们解释我们的关系……抱歉。”他垂眸，又道了声歉，被子被抓住了几道褶皱，“那家伙……潘特拉也是我的室友，被他缠上会很麻烦，所以我——”

说实话，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但他又实在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的私心。

“嗯……我知道。”萧星星低低地应了一声，踌躇了一会儿，又说道，“但是……还是应该告诉他真相吧。”

“……我之后会跟他说的。”

手指不断收紧，波斯猫深呼吸了一口，终于像下定决心那样，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们现在……算是恋爱关系吗？”

“……”

恋爱关系……？说实话，萧星星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确实非常迷茫，她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过喜欢的人，不知道所谓的爱情究竟是什么滋味……她喜欢这个世界对她好的那些动物，霍洛斯、罗普、骆逸恩、还有眼前的李柏森——可是，这样的喜欢能被叫做爱情吗？

她有些迷茫了。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道，“但我觉得你很可爱，我很喜欢你。”

李柏森承认自己在听到她说喜欢的时候的确雀跃了一下，但是她的表情并没有害羞……或是任何处于恋爱中的少女该有的悸动和动摇，只是在平淡地叙述出自己的一个喜好而已——那一瞬间，李柏森马上就明白了她的喜欢并不是对一个平等的、相同的“人”，自始至终，在她眼中，他们这些“动物”，真的只是动物而已。

对一只可爱的小猫咪说喜欢，确实不是什么需要害羞的事情。

他想起了以前在高中时上的第一节历史课，那时候，他的老师就告诉他们，人类作为远古地球上的唯一霸主，是非常高傲的、唯我独尊的动物。他们平等地看不起一切“低等动物”，甚至连肤色不同的同族都能成为互相攻击的原因，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卑劣的“模仿者”？

“喜欢人类是我们的天性和本能，但同时我们也需要清楚地认知到，大部分人类本性远远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美好。”

“他们聪明狡猾又残忍，是永远的进攻和侵略者。”

看着少女这张无辜的，没有一丝恶意，甚至还非常真诚的面庞，老师的话语清晰地回荡在脑海中，李柏森终于能理解到这段话的意思了。

原来是这样啊……

怪不得她面对自己时总是很冷静，还一直在夸他可爱，原来是因为在她眼中，自己只不过就是一只猫而已……李柏森笃地感觉到一阵寒凉，如坠冰窟的体感。以他平时的性格，这个时候他应该会生气，会冷斥着让她远离自己才对，可他现在不想那么做了。

“星星。”

他朝她伸出手，好看的绿色猫眼微微眯起，上挑的眼尾罕见地染上了一抹狡黠和……沉默的愤怒。

“我也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他说道，窗外最后一丝阳光被吞没，房间顿时陷入了昏暗当中，唯有眼前波斯猫的眼睛仍然在散发着幽幽绿光。

他看见少女微微睁大了眼睛，小小地惊呼一声:“诶？”

他很满意这种反应——凭什么他要被人类耍得心神不宁的？人类再高傲又如何，在这个世界，他们动物才是真正的新一代霸主。他要告诉这个仍然没有融入这个新社会的小人类——他们与人类，没有任何不同。

这才是这个新世界的真相。

萧星星被波斯猫转变得很突兀的气势吓到了，敏锐地感觉到他应该是生气了，可是她做了什么会让他生气的事情吗？

还有交往的事……她真的能够和他，和一只猫咪谈恋爱吗？

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灯光昏暗，她看不清任何东西，他掀开了被子，起身爬向她，尾巴像是麦穗一样摇摇晃晃。波斯猫捧住了她的脸颊，一转之前被她按在身下抚弄的攻势，他将少女推在了椅背上，凑近了上去。

“……”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是冷淡的，严肃的，明明动作是那么暧昧不清。

“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说着，对方那清冷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近，近到只需要再往前凑那么三厘米就能吻上最柔软的地方。

窗外的路灯亮起，微弱的灯光从窗户洒进来，点亮了在在空中飞舞的星尘和他的眼，像是玻璃珠一样的绿眼睛紧紧盯着她，菱形的瞳孔压迫感拉满。

萧星星感觉到喉间有些干涩，她有些害怕了，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她只觉得被那双猫瞳盯着的时候喘不过气来。

“……不，不要。”

“我不要……”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想要挣开对方的禁锢，而波斯猫也十分顺从地松开了她。

“为什么？”他甩了甩手，听着少女颤抖的声线，感觉指尖有些发麻，“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

萧星星抿唇，没说话。

“对不起……”过了好半晌，她才艰涩地出声道，“我，我不知道……”

她分不清喜欢之间的区别，她喜欢猫，喜欢狗，喜欢很多很多东西，但却很少喜欢上什么人……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她曾经喜欢过他们，可却什么都没有得到。所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情啊，爱啊，什么的都太复杂了……不如说是人太复杂了，她宁愿用更简单的标准对待周围的一切——因为可爱，所以喜欢，仅此而已。

“是吗？”黑暗之中的波斯猫看不清表情，只能听见声音是冷冷的，“那为什么要说喜欢我？你在你的家乡里也是会随便说喜欢的人吗？”

“我……”

萧星星低下了头，她在很小的时候，给家里人写过很多很多主题是《我爱你，爸爸/妈妈/哥哥》的小作文，一开始还会经常拿给他们看，可是他们一次都没有看过。后来她就再也不写了，也不说了。

可是，她还是很想要向别人倾诉自己的爱啊，无论是什么样的。

“对不起……我只是——”

“只是下意识……对吗？”

“……”少女显得有些难过，“不可以吗？”

“不是不可以，而是……你要清楚诉说的对象，他对你而言是什么样的身份。”他冷静极了，像是月光一样冷冽，“这里已经不是你以前的世界了，很多事情都不能用你那些思维来看待。”

“就比如——”他顿了顿，捂住自己的胸口，嗓音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我不是你养的小猫，只需要等待主人的一句‘喜欢’和抚摸就能得到满足。”

“你需要真正地认清这个世界，还有我们这些……深爱着你的动物。”

李柏森到后面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在看到少女眼角闪烁的泪光后早就把什么生气不生气的事情忘掉了。

自今天上午在小花园里遇到她时起，少女那时常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落寞就让他十分在意。李柏森虽然时常被卡瑞调侃是个不近人情的高冷冰山，但他却意外地擅长观察他人的情绪，他从寥寥几句的聊天中察觉到——她或许，远远没有表面看起来的……健康。

所以他才想着说要带她去参观一下卡瑞的人类同好会，想要告诉她——看啊，在这个世界上，你已经得到许多的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