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迪娅从空中盘旋的直升机中跳下，31米，在她面前，如此微不足道。

莱特和唐昊站在没过小腿的红海水中。脚下，是日本南海岸西太平洋的范畴，以往这里是旅游胜地，今晚则是血腥的停尸间。

他们是来尸检的法医，但法医看到这种场面，也先吐了几次。

海面被血水染红，各种脏器漂浮，最直接的感官就是白花花的肠子，开膛破肚下，这里被虐杀了近44人。

唐昊擦了一下残留嘴角的呕吐物，忿忿不平：“我觉得你赶紧开除那个直升机驾驶员，明明可以在海岸边，为什么我要在海里？”

莱特矫揉造作地整理西装，即使上面溅上可血：“别他/妈脱裤子放屁，不是你拉着我跳的么？你看克劳迪娅，她就一点儿事没有。”

“调查清楚了？”唐昊带起半面罩呼吸器，从裤兜里拿出一串佛珠先念了起来。

“有个人中途拉肚子上厕所，躲过了一劫，他在远离这里的地方看到了屠杀的全场。”莱特捏起在他腿旁乱撞的肉块，形状像是肝脏，“44个人，分别来自13个国家的雇佣混血种，专门做混血种家族、组织、密党在暗市下派的任务而赚取佣金，据说这项任务的佣金是300万欧元，目标是风音摘楪希。”

“为了这点儿佣金，他们在找死。”唐昊说，“欧元结算......会不会是欧洲的人？”

“也有可能避人耳目，这需要小姑娘帮帮忙。”

“小姑娘沉睡了。”

“沉睡？我一个校董怎么不知道？”

“因为我也才刚知道。”勒布拿出手机，将邮件怼在莱特脸上，“方斯汀学院的网络遭到了入侵，入侵源头在方斯汀，有人从内部瓦解了小姑娘的防御系统，小姑娘彻底陷入了沉睡，这个消息应该四天前就该发来，但对面很狡猾，方斯汀方圆几公里全部设置了信号屏蔽，连卫星电话都无法拨打。”

“没有解决吗？”

“解决不了，小姑娘受到攻击，自行保护后陷入沉睡。现在学院开始恢复了现有科技的档案管理与情报收集能力，小姑娘将所有的便利都带走，留下了一堆烂摊子给我们。”唐昊扯了扯面罩，他很想抽口烟，缓解下内心的烦躁，“监管人员监测到了Alien Specimen—One的心跳，虽然只有微弱的一秒。”

“人家是六翼大天使，你们偏要叫Alien Specimen—One。”

“你私藏的那个小魅魔标本你还叫My Darling呢！”

“行行行！”莱特咳嗽两声，“心跳会不会是因为小型地震或者电磁波影响导致的监测仪器故障？”

“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事，导致Alien Specimen—One的复生。”唐昊担忧说，“按理说她是死的，几十年都没有心跳的那种。”

“所以......艾玛是怎么制造出来的。”莱特一直有这样的考究。

他属于方斯汀里元老级人物，但他根本不记得艾玛是怎么产生的，然后又使用了那么多年，他确认过每一项关于艾玛的决议，上面都有他的签字与手印，甚至重新审查发现指纹一模一样，没有代印的暗箱操作。可他就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做过这些事情。

艾玛的存在，超出了现代科技太多，就像20世纪直接穿越到了30世纪一样，从石器时代一步冲到了以原子能、电子计算机、空间技术和生物工程技术的第三次工业革命。

就像梦一样，艾玛的AI智能实在太超前。

以前他就在想着艾玛会不会成为全世界争夺的对象，而现在艾玛沉睡，他才开始担心艾玛会不会觉醒情感或者什么东西，然后成为独立的无法操控的个体。

“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唐昊直接撇清三连，“我是后面才进来的，虽然我的名字一直挂在学校建校史上。”

莱特舌尖抵住后槽牙，有些痛悔当年的花天酒地无所事事。

背后清脆的高跟鞋声逼近，克劳迪娅踩着海面闲庭漫步。

【启示·本源】，唐昊在学院被袭击的时候看过监控，那个叫作李欣月的女人使用的也是【启示·本源】，她有两种启示，这是很夸张的事情，但更夸张的事情，是克劳迪娅有三种启示。

作为莱斯克斯家族有史以来最优秀的继承人，三种启示的高贵血统让她的地位在莱斯克斯这个私生子众多的家族里固若金汤。

“话说小侄女除了现在的启示，另外两个启示是什么？”唐昊捅了捅莱特的肚子。

“你不知道？”莱特皱眉，“高尔和勒布都知道。”

“我知道个屁，我天天外面吃香的喝辣的，你见过我管理过学院？小侄女的信息又被你们家族高层压着。”

“【启示·幸运】和【启示·世界】。”

“【启示·世界】？序列号88号的【启示·世界】？”

“权能和【启示·权限】差不多，但低了些，可比【启示·帝权】就强得太多。”

“战力有点儿崩了。”

“十胜那次，战力不早崩掉了吗？”莱特说话简短。

克劳迪娅走至身后：“父亲，布蓝达也来了。”

莱特诧异地回头，女孩穿着白色套裙肉丝丝袜白高跟鞋，在血海中妖冶得像一朵白茉莉。这种感觉很妙，他们是来调查的警察和法医，克劳迪娅也穿着行动方便的衣服，但她，像是来祷告或是送葬，又像是一抹孤零的灵魂，参拜自己的死亡之地。

“晚上好，叔叔，身体康健。”布蓝达端着平板，播放了一段下载好的视频。

少女矗立在月光的海南，前面的是不停在海水里扑腾的人，他们急不可耐地游向不远处的冲锋舟，企图利用冲锋艇逃到海中央的游艇逃离这里。少女转身背对，那双绯红的眼睛只是两个点都摄人心魄，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少女像虚幻的渺影，如粒子般消失此处。

莱特不顾形象地抓住平板，死死盯着少女的影子：“耶梦加得！”

在津京海峡的战机监控上，他见到过所谓的耶梦加得，可他没想到，造成这次严重灾难的，会是被称为天使的耶梦加得。

船支离破碎，人死无全尸。

“所以那个人说了谎，他们的目标不是佣金，他们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耶梦加得。”唐昊把面罩取下。

“你想说，他们惹怒了耶梦加得？”莱特一愣。

“还记得十胜的时候我们聊了什么？”

“记得。”

“耶梦加得的追随对象是夏娅，也就是路西法。她的举动，第一是追杀曾经污浊过夏娅的人，第二恐怕是在寻找夏娅的踪迹。你被骗了会是什么样子？”

“看严重性，让我生气的我会想一刀捅死他。”

“所以他们死了。”

克劳迪娅环视四周：“剩下的那个人也死了，死于自杀。”

“畏罪自杀吗？”

“在他的胃里发现了一根试管。”布蓝达说，“试管里原本装着某个人的血液，但血液被分了出去，那个试管能取出的血液量甚至不足以进行研究调查。”

“耶梦加得被试管里的血给吸引了？”莱特有种隐隐的不安，忽然想到什么，蹲身抓下脚旁的肉块，“那是路西法的血！”

路西法......四个人皆是陷入了沉默。这个名字代表的东西有够吓人的，就像老鼠遇见猫，他们害怕的是猫，而这个名字拥有的不仅是一流抓鼠的冠军选手，还是老虎狮子的主人，她手下有几十只几百只老虎狮子，猫更是不尽其数。

耶梦加得作为领袖手下的二把手，能轻易解决混血种战争，十胜战场就是给予整个混血种世界的警告。

他们忽然在考究混血种存在的必要性。

突然，唐昊拽住莱特向后退，以护鸡仔的样子将克劳迪娅和布蓝达护在身后。

“咋了？”莱特问。

“被路西法的血吸引人不止一个！”唐昊一脸错愕，“Alien Specimen—One！”

莱特震惊地看向前方，原本血红的海水变得清澈，天空的云朵，消散得不见一毫，整个世界干净得一尘不染。而身披六翼的少女，站立在几十米外的海面上，以她为中心，整个海水甚至不起一丝海浪。

“艾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