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拿在手里的手机始终停在通讯录的那一页，沈诺不敢告诉外公外婆他们独生女离世的消息，也不敢让他们来参加沈继海遗体告别的时候“顺便”也参加齐姝的！

纠结了一夜 ，还是在凌晨五点钟拨通了外婆的电话，好长时间没有联系，这个号码已然变成了空号。

拿出沈继海的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终于找到一个标注为“齐长林 ”的电话号码，沈诺隐约记得那是外公的名字。

用自己的手机打过去，在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喂”声后，沈诺的掌心已经被指甲攥出了深深的印子。

“喂，外公，我是沈诺！”

“哦！”这一声是失望、是烦躁，“不都已经通知了吗，我们会准时准点去的！大早上的打电话干什么？”

“那个…外公…”

沈诺的紧张得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她真的担心老人家受不了会引发什么疾病，到时候两人葬礼变四人，那自己可真的是罪人了！

“外公，你和外婆毕竟年纪大了，殡仪馆这种地方还是不要来了吧！”

“这不是胡闹吗！哪有女婿去世，父母不到场的？不看沈继海还得看齐姝呢！沈诺啊，你这么想就不对了！”

沈诺的额头渗了一层细小的汗珠，她用胳膊慌忙的擦着。

“外公，您一定要去吗？”

“哎你这个孩子怎么回事啊？你有事没事，没事我挂电话了哦！”

“外公先别挂，我有事要说！”

……

“你们昨天，有没有跟我妈通过电话？”

齐长林已经不耐烦到极致，“你是真的啰嗦啊！我不跟你在这儿插科打诨，别再打电话给我了！老婆子…这号码怎么拉黑…”

齐长林挂电话了，沈诺犹犹豫豫到底还是没有说。

沈诺给曹曼发了微信，拜托她通知齐姝家人这个消息。

做完这一切，沈诺已经紧张得满头大汗了，不是不想面对，实在是不忍心白发人送黑发人！

*

第一次举办双亲的遗体告别，沈诺既陌生又忙乱，虽然殡仪馆负责提供场地和布置，可迎接前来吊唁宾客的重任还是要沈诺亲自完成的。

来的人，她大多数都不认识，说着客套的场面话，倒也不难应对。

尤其是沈承宇的到来，让沈诺松了一口气。

他身穿黑色西装，肃穆且冷静，没有沈诺臆想的大吵大闹，他只是和沈诺打过招呼之后，就主动分担起了她的工作。

沈诺有些许欣慰，这个曾经的纨绔子弟，现在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除了齐姝家人，通知的亲戚朋友已到齐，和沈承宇商量了一下，还是先按时举办遗体告别仪式。

正当沈承宇致辞到一半的时候，齐家二老在众人搀扶下哭天抢地直奔齐姝的棺椁…

他们看到齐姝和沈继海的尸体并排放着，一时难以接受，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扶着齐姝的棺材就开始大哭起来。

沈诺和沈承宇见状连忙去拉，口中还劝阻着“先把仪式举行完再说”…

齐长林一个巴掌甩到了沈诺脸上，怒不可遏道：“就是你，就是你害死齐姝的！”

沈诺捂着脸向后踉跄了几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眼见齐长林发脾气，她还是很畏惧的！

“外公，身体要紧，您怎么恨我都行，千万别动气！”

齐长林用颤抖的手指指着沈诺，底气十足的声音响彻整个告别厅，“我不是你外公！你也从来不是这家的人，如果你真的在意齐姝的死活，怎么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不陪在她身边？你根本没把她当妈，你就是外面的野种！”

齐母没有齐长林那样声嘶力歇，却平静得可怕：“沈诺，双亲的葬礼，你连穿着都如此随意，若他们泉下有知，才真是寒了心。”

沈诺低头看着自己的粉色T恤牛仔短裤，想解释却已没了意义。

“外公外婆，我妈的死确实是因为我看管不利，你们消消气，接受现实吧！”

旁边齐姝的表兄弟姐妹也来添油加醋：“领养的孩子就是不行，一点不把养父母当回事，听说继海住院期间，她可一次都没去呢！”

“是啊！养这样的白眼狼有什么用？继海拼死拼活赚钱养她，结果连个关心都得不到，保不齐齐姝就是因为压力过大才选择跳楼自杀的…”

“知道齐姝有自杀倾向还不去陪着 ，这不就是在间接杀人吗！”

“我看着这孩子从小就不是咱家人！没良心啊！”

众目睽睽之下，齐家人把所有矛头指向了沈诺，出国不在的沈承宇没有错，陪着齐姝的曹曼没有错，错都在积极处理双亲后事的沈诺身上…

亲戚煽风点火的后果就是，齐长林满腔怒火，用他的龙头拐杖怼了沈诺的小腹，沈诺后退了几步，幸好沈承宇扶住了她…

齐长林说：“承宇，你放手，就是她克死的你爸妈，你再不离她远点儿，那下一个就是你！”

“让在场的各位看看，就是这扫把星，把好好的一个家拆散了，让我老无所依，让承宇年纪轻轻就没了父母，她就应该被千人打万人骂！”

齐长林说完，捂着自己的心脏，呼吸急促…

沈诺怕他动气伤身，不顾自己小腹疼痛，连忙走过去蹲下身，“外公，你哪里不舒服？”

齐长林攥着他的拐杖，又打了沈诺的手臂，“说了别叫我外公，听不懂吗？”

其他人忙把沈诺推到一边，上前查看齐长林的情况…

“老爷子好像心脏病犯了，赶紧叫救护车…”

一大推人前呼后拥着齐长林往外走，整个仪式现场也因为他们的一闹变得没有了秩序，有的人跟着离开，有的人看了一眼遗体献了花就走，有的人在嘱咐沈承宇，就是没有人来安慰在角落里哭泣的沈诺…

被毁了的遗体告别仪式，草草了事的火化现场，沈诺站在沈承宇身后，默默接受她被诅咒的命运。

沈承宇对沈诺说：“爸妈的骨灰暂时存放在这里，等我找到合适的公墓再把他们安葬过去！”

沈诺从包里拿出沈继海的手机，强挤出一丝笑容：“爸的，所有密码都是他的生日…辛苦你了！”

沈承宇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从始至终都没有责怪沈诺，

“刚才他们说的那些话，不用往心里去，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沈诺点点头：“谢谢你…”

*

和沈承宇道别后，沈诺走出殡仪馆，出了门就看见陆辰安等在他那辆科尼赛克旁边。

所有的委屈奔涌而出，只觉得痛到四肢百骸，她含泪走到陆辰安面前，气若游丝般说道：“离开我吧，我不想你和他们一样…”

沈诺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径直倒了下去…

幸好，她倒在了陆辰安的臂弯里。

沈诺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对陆辰安的呼唤丝毫没有反应。

刚想抱她上车，却看见她双腿间鲜血直流，染红了牛仔短裤…

陆辰安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把她抱上车往医院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