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琅一大早醒来，才发现自己昨晚竟然在椅子上睡着了，晨间照镜，看到自己一脸疲态，额间还有两道深深的川字纹。

“姑娘昨夜没睡好吧，奴见姑娘睡着了都皱着眉。是被梦魇住了吗？”给王琅梳头的时候，泽兰一边编发一边关心的问道。

王琅将中指按揉在额间的川字纹上，虽然明知道没什么效果，还是妄图将这纹路按压得不那么明显。

脑中却回想起昨夜的梦来，那梦夹杂着前世的记忆，一时间竟让她分不清真假。

硝烟滚滚，战鼓擂动，她好似置身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之中，眼前战马飞驰、刀枪剑戟舞动，她以为自己置身其中，却无任何一柄刀剑能伤到她。

渐渐的，她适应了这样的环境，在兵马厮杀的战场行走自如，她看见了被一刀砍飞的头颅，飞洒的鲜血像画上的朱砂一样。她看到了被砍断的手，刚落下地，就被一匹飞驰的战马踏过，碾入泥里。而那个断臂的士兵，还没来得及哀嚎，便被从身后一箭穿心，没了声息。她还看见一柄大刀，正悄悄的靠近一个人，一个她舍了性命也一定护住的人。

她冲过去，双手拖住大刀，但毫无用处，那大刀穿过她的身体，直直的向那人砍去。

“不！”她在梦里嘶吼，但在这幻境中，她似乎连声音也不被允许拥有。

眼睁睁的，要让她看着他再一次，从她的生命中消失。

不可以！

王琅挣扎着，想要从梦中醒过来。醒过来，就不会看到那人死去，醒过来，就要将这梦从根上拔除。

但是，她没有醒过来，以前成功过无数次的强迫自己醒来的招数在这次失灵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看着那把刀往那个人的头颅砍去，她嘶吼、她挣扎、她将自己堵在刀前。刀还是落了下来！

她最终只能挡在那人身前，闭上眼，想要逃开这一切。可就在最后一刻，她睁开了眼，对，就是死，她也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是谁！是谁胆敢动她的人！

就在她睁开眼的一瞬，梦里的画面变了。所有的厮杀、硝烟都化作齑粉，一片桃红飘落，她竟置身于了莺歌燕舞的江南柳春。

妹妹王环在一旁弹奏着阳春白雪，阿娘崔氏刚作完塞上江南图，放下笔墨，抬头看她。一个小萝卜头躲在柱子后头，怯怯的打量她，她听得阿娘唤那萝卜头浣溪，那萝卜头一双眼生的甚是灵动，同她的秩儿有几分相似。

画面陡转，丝竹之声入耳，入目的红和她成亲那天的红盖头一般无二，是谁在成亲？王琅走到新娘子跟前，刚想掀起红盖头看个究竟，那红盖头竟然自己打开了。而在那红盖头底下，哪有什么新娘子，不过是一张白骨深深的头颅。两个空洞洞的大眼睛，吓得王琅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只这一步，却似踩空一般，让她骤然下坠。慌忙中，她想要抓住什么，但任凭指尖在岩壁上划得血肉模糊，也什么也没抓住。就在她要放弃挣扎时，一双大手拉住了她。

那手很温暖，一点一点，费力的将她拉起，她想看那手的主人是谁，却抵不过万般疲倦后的温暖。意识逐渐模糊，后头再有意识，便是天亮了。

“可能那迷香委实有些后劲，昨夜做了一夜的梦，且毫无头绪，半点也记不得，你这手倒是越发巧了。”王琅不想丫鬟们担心，胡乱扯了两句便把话题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