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当细水长流
作者:是窈窕但不淑女 | 分类:古言 | 字数:60.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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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梁木劝说
人一走梁幂云便起身换了一身长袍,头发高高束起,将面纱换成了面具,露出下半张脸来,一双清丽桃花眼神色自若。
她躲开了所有人的视线出了帐,经过主帐时却见红鸾领着一队人马往后而去。
“这是……北塞的方向?”梁幂云伫立思道,“难道北塞有难?”
“非也。”
耳边突如其来的二字将梁幂云浑身一寒,烈日之下浑身寒颤了片刻。
她慢慢挪着身子往前走去,还没两步便被后方之人拽住了手,拉进了主营帐。
“你听我……”
眼见梁木也在帐中,梁幂云顿时止了话头,改为拱手一礼道:“老先生。”
梁木笑得两眼微眯,道:“我说将军怎么说着说着便往帐外走去,原来是去抓人了。”
梁幂云讪讪笑了声,不敢看旁边之人的脸色。
南宫峰若将人按坐在梁木对面,本欲走向上首,看着她顿想了片刻还是落座在她一旁。
“军师继续。”
这是……让她听着?
“军中之秘事,小女子岂能多听,这就先退了。”说着便要站起。
啪!
猝不及防地一声将她震在原地,梁幂云眼见着他的手从扶手上重重落在桌子上,一时不知该不该说些话来安定一下。
“梁姑娘还是坐着吧,此也不是什么军中秘事,或许姑娘还能当下参谋。”梁木解围道。
梁幂云只好讪讪坐回去,心中暗想这人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
“咳咳咳,”梁木清了清嗓子,看向南宫峰若道:“如此说来,草原王增兵一事与大朝之人密约应是无关,只是世子之死在此计划意料之外,他现在满心应是要报子之仇,草原王此举已经算是毁约了。”
“军师觉着那人可会有动作?”
梁木摇摇头,“不好说,若是那人并未想陷整个大朝于危难之际,只是想要虚张声势,该是知晓西塞对大朝是有多致命之重,应是会有所动作,可若这是阴险计划的其中一步,恐还是无蛛丝马迹可循。”
南宫峰若微微点头,确实如此。
“汗国与草原如今亦是关系紧张,熙儿卿前日便将营中的汗国势力全数下了狱,还用了刑,算是撕破脸了。”梁木轻扇着扇子道,却是对着梁幂云说的这番话。
“撕破脸了?”梁幂云低声自言自语道:“那岂不是容易成为突破口?”
“梁姑娘有何见解?”梁木笑问道,装没看见南宫峰若那异样的目光。
“小女子拙见,既然双方合作之人已撕破脸,那就很难再平心合作,一国一国地突破就比联合一起要简单,而那主谋若是不将两国再次连好,他们的计谋就会落空,西塞就不可能任他们鱼肉,所以这是个机会,稍稍利用起来或许可以牵出背后之人。”
梁木赞赏地点了点头,扇子轻点她道:“所见略同。”
梁幂云轻笑了笑,注意着旁边之人毫无动静,转眼看去却对上他直视自己的双眼,有些……怒意?
梁幂云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梁木,还是老先生和蔼些。
“即是如此,梁姑娘可还有甚谋略?”
耳边一字一字砸来,带着不可抗拒的意味,梁幂云顿时语噎,看向他的双眼都有些闪避,讪笑道:“将军,不是不愿我参与到这些事里去?”
“梁姑娘听进去了吗?”
这还是在怪她?梁幂云看着这阴晴不定一人,莫名其妙心中也起了一股火,暗暗骂着小气鬼、傻愣子、木头。
见这情形不太对,梁木起身道:“既然将军有参谋,老朽便先去歇着了。”说着便往外走着,还起声道:“这天气炎热,少些火气,避着些火气,有益身心啊。”
片刻后帐中一片死寂,两人相视无言却有火光,各自气着也不说话。
终是忍不住这口气,梁幂云腾地一下起身道:“小女子怕热,回帐避火气,告辞。”
南宫峰若也站起身来,却只是为了挡住她的路。
“怎么?将军还有话说?”
“你想作甚?”
梁幂云被问得一头雾水,仰头直视他道:“未想作甚,将军想多了。”
“那你穿成此等模样又是作何?”
梁幂云低眼看了看自己的装扮,脑子突一激灵,看来是错怪以为她又要去私探敌营了,怪不得如此阴阳怪气。
想得明白了,心里却起了挑逗之心,梁幂云微微笑道:“如今情形如此严重,小女子也是大朝一民,该为大朝做些事情不是?”
南宫峰若眉间一皱,沉着脸色道:“西塞之事与你何干?为何就是听不进去话?”
“怎么无关?”梁幂云往前几步,凑近直怼道:“将军都能掏出獒龙关子民那颗为西塞的奉献之心,让他们心甘情愿入伍,我为何不能用自己的能力为大朝做些事情?”
“所以你便又要私入敌营去寻死?”南宫峰若满目厉色直对着她,无半分后退之意,气道:“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命,这么想要为大朝做事、为百姓谋福,为何又要帮着那人伤百姓之命?不觉可笑得很吗?”
闻言心中一沉,梁幂云敛了笑意,眼神也淡了下去。
帐中顿时恢复死寂,梁幂云脚步微松退了回去,不再仰头,眼神虚空地落在他胸膛上,心里一震一震地跳着。
似是知晓话说得重了,南宫峰若攥紧了拳头,闭了闭眼咬牙不去看她,心却跳动得厉害。
“那将军呢?”梁幂云突开口,问道:“小女子是你所憎恨之人吧?你为何要让人来护着?又为何只身犯险去敌营相救?如今还将小女子护在营中,连去寻死都要拦着,将军不觉自己可笑吗?”
一字一句扎入他的心,南宫峰若目光呆滞着,心里却是酸涩得紧,嘴边的话起了又落,无一字敢出口。
梁幂云突觉好笑,唇角扬起,道:“将军也矛盾了?是啊,小女子可笑得很,这一生都可笑得很,如今来此寻死就是为了偿命,偿还那些因我而丧的无辜之人的性命,但又不能那么简单就去了,不然他们多亏啊,不得让我多受些罪多死几次才对吗?”
“将军可满意了?”
南宫峰若心里一紧,哑声道:“本将并非此意。”
“对啊,将军怎会乐意小女子去死。”梁幂云眼前一片水雾雾的,忍了忍泪意又道:“将军如此爱民之忠将,岂会眼睁睁让大朝的子民深陷死局?可将军莫要忘了,”梁幂云抬头看他,“我是大朝的罪人,跟那些人一样都该死,将军不应该心软。”
“闭嘴!”
两人目中火光滋滋,却又不避讳。
“将军莫恼,小女子不过说了些实话,若是将军不愿听小女子这就出去,也不碍着你的眼了。”
梁幂云抬脚绕过他,还未走出去多少却被他拽住了手。
“西塞之事,无需你插手。”
还是如此冷冰冰的,梁幂云笑了,眼里的水珠不听使唤地落了下去,却被挡在面具缝隙中。
“将军放心,小女子换这一身衣不过是不想打眼,只想入关买些东西,不是去寻死。”
南宫峰若一愣,手也松了劲儿。
“这东西,现下也没必要买了,小女子就回帐了,必不会再来碍眼。”
梁幂云挣脱他的手快步出了营帐,心里瘀堵,也气得上头,谁也没避便回了自己帐中,也没注意后头之人。
“还气着?”
梁幂云还未落座便闻帐外传来一声,正想呵斥见人露脸又闭了话。
“老先生。”
梁木点点头,没等她邀请便往里走去,落座在一旁。
看这派头是有话要说,梁幂云敛了心气落座。
“将军的性子,内热外冷,梁姑娘是知道的。”梁木开门见山道:“刚才你二人之言我也都听着了,他是急了些,但梁姑娘也该知他为何要急。”
若非以为她是要去敌营他也不会那样夺口而出,梁幂云心里也知晓,但就是瘀堵在心。
见她不说话梁木接着道:“一年多前西塞那一战损失实在太大,百姓也实在无辜,大将军夫妇战死沙场之时老朽就在城楼上眼睁睁看着那箭四面八方而来,一只一只插入他们的战甲之中,却不能无视军令开城门。”
梁木叹了声,心里的疼痛不比以往差分毫,声音明显哑了些,道:“将军回来之时,城楼下仅剩尸海,大将军夫妇依偎彼此跪在一片尸海之中,那时汗国兵没攻破城门早已撤军而去,将军愣是一人驰马而去将对方领头头颅摘了下来,领着后去的一队人马硬是将全部汗国兵留在了这里。”
血河尸海,腥气满天,那一场景此生都难忘。
“老朽知他痛心,但却未见他发泄过一次,泪都未掉过一滴,就连给大将军夫妇收尸之时脸色都未变半分。”
梁幂云听得愣怔,一颗心慢慢悬了起来。
“你说他绝情吗?”梁木笑了声,却未见笑意,“也不见绝情,为十几万西塞百姓与将士收尸之时他连着几日未合过眼,亲力亲为收拾残局,到后面还是因为撑不住昏了过去才闭了半日眼。”
“那人手段极其残忍,假传圣旨、截断求救信、给汗国献计害死那么多人,西塞这边还未稳下便能让陛下下旨召令将军回都,将军瞒着陛下这件事就是肯定汗国突袭一事决计不简单,突然来的召令更是蹊跷,他便认定定是有内贼,接下去的探查更是让那位主谋显出形,可至今没有证据,不能将她揪出来摆在众人面前。”
梁木抬眼看向木怔之人,“所以每每说起此事将军便是如此心气,怪不得他。”
梁幂云微微点头。
“你不说出那人是谁,将军自然是气,但他心里有数,更希望你不曾参与过这些事,这是害国殃民的大罪,不是你一句偿命便可抵消的。”
梁幂云顿时语噎,看向他的眼神都显得心虚。
梁木笑,“梁姑娘不必惊慌,你的身份以及你所有事情老朽皆知,背后那人是谁将军也已告知,老朽只是讶异一后宫妃子居然有如此大的能力与谋略之心,却注定是个祸害。”
“而如若这些事你不知且未参与,自然不是你的错。”
“虽则小女子不知晓,可,”梁幂云心里有愧,“也有我的一份。”
梁木笑出了声,“世间种种若是以此来较量是非对错那就混乱了。就如那雨不知它小或是大对民生的干扰,如若雨大害了民生,你能怪是大雨有意害民殃国?它不过是尽了本分降了福泽,何知如此之多呢?”
梁木开扇扇着风,心里却是万分思量,他很想知晓那人究竟与她是何关系,能利用她身份做事之人必然与国公府有些关系,若真是国公府内人,那可真是犯了家违国忌,此是国公最不容之事,若是真与此时此事有关那她的野心就不仅仅是为了国公复仇那么简单,那就更是不能留。
可他也不想用这等身份逼她,虽是国公血脉但现下已是如此,该她所做总有一日是要做的,不能让她牵绊太多。
重又合了扇子,梁木起身道:“梁姑娘想想吧,若想通了便是最好,老朽先去与几位将军商量战略。”
梁幂云起身缓缓一礼,目送他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