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都中的百姓，全都惴惴不安，有的人想逃出城外，却发现大都十一城门处都已戒严，没有上旨，不得出城。

更甚者，已经有军队接管大都城中街道，百姓们全都被赶回家中，不得随意外出。

各位大臣也警告家中女眷，收拾东西，准备随时启行，跟着皇帝北巡。

武将们都做好了上城头与敌军拼命的准备，文臣手无缚鸡之力，又不想做个逃兵，于是打算在家中自尽，汉臣乔寻就是其中的一位。

乔寻，其父名为乔胜，乔胜原来是金国亲军都指挥使，后来被冤枉获罪而死，乔寻年幼时，当今皇帝洗刷了其父乔胜的冤屈，并且给予乔寻抚恤，乔寻长大后，承袭父职，报效朝廷，如今在朝中担任工部尚书一职。

乔府。

路过的人都可以看见，乔府上方有一股浓烟升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乔府走水了。

不过现在大都中的守卫都在正街清人，坊间寥无人烟，根本就没有人来管乔府发生的事情。

而乔府中也没有走水，是乔寻正在院子中烧毁自己珍藏的书、信。

中原反贼四起，如今已经杀到大都，国将不保，这些东西带走是累赘，留在这里会被贼人糟蹋，这是乔寻不想看见的局面，于是干脆生起一把火将这些藏书全都烧掉！

乔府管家被烟蒙住了眼睛，红着眼眶劝说道：“老爷，不至于此啊！这些、这些都是您最宝贝的东西啊！”

乔寻不为所动，将手边的书一本本丢进火中，看着文字一点点烧成灰烬，看也不看管家，回道：“无妨，这些东西已经刻在了我的脑中。”

“唉！”管家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叫人搬运着藏书过来焚烧。

烧了一整天，等到火苗自然熄灭，乔寻让下人将灰烬打散，查看埋在灰烬下面的书还有没有残留，如果有，就继续烧，直到灰烬中再也看不见文字为止。

......

接着，乔寻回转卧房，在家眷的侍奉下换上一身劲装。

“呜呜呜...”有侍女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哭出了声。

乔寻皱眉训斥：“有什么好哭的？”

乔寻的妻子乔方氏连忙将哭丧的侍女赶出去，房中恢复平静，乔寻也没有再追究。

乔方氏帮着乔寻整理好衣裳，忍不住哀求道：“老爷，永诚还小，就让他留下吧。”

永诚是乔方氏与乔寻的儿子，今年十一岁。

乔寻怒目圆睁，甩开乔方氏，闷哼一声，“古有屈子一心为国，身赴汨罗，志理长存，如今破国亡家之际，乔家小儿贪生怕死，我乔寻有何脸面下去面见祖宗？”

“可是...”乔方氏泣不成声。

“没有可是！”乔寻不容置疑的模样瞪向乔方氏，乔方氏的哭声戛然而止，不敢再说。

“速速将后院女眷招来院中！”

说完，乔寻将房中佩剑拿在手中，朝着院中井边而去。

乔方氏颤颤巍巍从地上被侍女扶起，眼中有悲哀，又不得不按照乔寻说的去做。

......

后院女眷，有乔寻的正妻、小妾、儿女、侍女等，一一低眉顺眼站在院中，不敢去看坐在井边的老爷乔寻。

乔府管家见人都到齐了，上前对乔寻说道：“老爷，人都到了。”

乔寻点点头，朝着院中看去，眼神毫无波动，像是在看死人，嘴中吐出让众人皆不寒而栗的话语。

“家国存亡，人皆有责，尔等不能上阵杀敌，则应自行了解，免被贼辱！”

“请、上路！”

乔寻一手持剑抵地，一手请君投井，言语冰冷，“如不能为，吾剑可送尔等一程！”

这时，围住院子的家丁们也大喝一声：“请、上路！”

声音震天，院中即将投井的女眷们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院中咿咿呀呀，像是地狱中传来的低语。

哭也没有用，乔寻点名道：“永诚，你先来！”

乔永诚作为乔寻的儿子，没有别的选择，泣涕如雨，哀求地看向自己的母亲，不敢上前。

“嗯？”乔寻眼睛一瞪，手中剑抵地微动。

乔方氏心如刀绞，但也知道不能让乔寻背上杀子的名声，只好上前将儿子向着井中推去。

“不要，娘，你不要我了吗？”

“求求你了，娘！”

“啊！”

随着一声惨叫，乔府少主率先投井自尽。

乔寻眼中冰冷，不为所动。

随后，乔方氏怨恨地看了乔寻一眼，哀嚎一声，疯癫一般撞在井上，投进井中溅起一滩水花。

有小妾看见这种场景，直呼鬼怪，向着周围家丁突围而去，却撞在家丁的刀刃上，倒地身亡。

无论如何都得死，有人腿软倒地，被家丁抬起丢入井中，有人死得体面，投井而亡。

院中人渐渐减少，下面人滔滔不绝。

家中累赘终于处理完毕，坐在井边的乔寻也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就在乔寻准备回房养精蓄锐，死战沙场时，外面传来一阵欢呼。

夜深人静，这声欢呼很突兀，乔寻眼神疑惑，难道是贼人已经破城而入？

乔寻站起身，在管家的搀扶下走出乔府。

街上家家户户都有人走了出来，面上洋溢着喜悦，人人都在说：

“赢了！我们赢了！”

“大胜！陛下万岁！”

乔寻颤抖着抓住经过的一人问道：“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赢了！不用逃了！”

“刚刚有前线将士在正街处快马而来，喊着柳林大捷！”

乔寻有些头晕，向后踉跄几步，路人后面的话也没有听清。

管家连忙扶住乔寻，却发现乔寻已经晕了过去。

......

皇宫。

原来太平与否，从周围人的气氛就可以看出来。

姚三三看着周边人欢快的气氛，步伐也不急切了，脸上都有笑容了，也没人再收拾包袱了，就知道大都是安全了。

姚三三抱着银玉走向自己的住所，皇帝已经歇下，自己也能下班了。

“诶，你听说没有，前线还没有消息的时候，朝中有一位叫乔寻的大臣，将家人全杀了！就是怕大都被破后让贼人侮辱！”

“啊？那他现在是孤家寡人了？”

“喂，听你这话怎么还有些同情他？他现在过得可好了，才不用你同情！”

“啊？怎么回事？”

“据说他这种忠义的行为传到陛下耳中，陛下嘉奖了他，现在升官发财了呢！他的原配妻子还因此获得了封号！”

“哇，那他的妻子应该死而无憾了吧！”

“还不止呢！朝中好多大臣都想把女儿嫁给他做续弦！”

“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