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冬日里的风毫不留情地在我脸上刮过。今天也算是老天爷心情好，没有下雨，不然我拖着行李箱可就难受了。

临近年关，街上到处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都是“好运来，祝你好运来......”。虽说少了儿时的那种浓厚的年味儿，但基本的风俗都还是保留了下来。

刚进小区门口，保安大叔就把我拦了下来，“姑娘，小区外的人员进出要出示身份证件。”

保安张大爷，人挺好，就是记性不太好。

我把额头的刘海扒拉开，“张爷爷，是我，苏离，我放寒假回来了。”

张大爷凑近仔细看了看，然后十分惊喜，“豁哟，苏家大姑娘回来了啊，来来来快进来孩儿。你张大爷我没认出来，你看上个大学我姑娘长得多漂亮。”

“张爷爷，你这手套怎么不戴上，天气冷。”张大爷儿女常在外打工，他女儿刚好是我们房东，就托我们平时帮忙照看一下。

张大爷待我们家很好，经常帮忙接送苏梦和苏潘，小区里什么停电停水他也是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在他眼里，他已经把我们当作他的孙女孙子了，我们就是他的家人。

张大爷笑得像个孩子，有种做错了坏事被抓住的局促，“哎呦，你看我又给忘了，爷爷不冷，没事儿。孩儿快回去吧，天气冷。”

“好，那张爷爷我回头再来看你。”

小区里什么都没变，绿化带修建得比去年好看了一些。路灯上也挂上了红灯笼，小孩子们也因为节日气氛高兴得跑来跑去。

刚到家，晚上六点了，小区的路灯也已经开始亮起来了。街坊邻居见到我回来都很高兴，热情地招呼我吃水果和糖，兜里装都装不下。

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家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然后就一瞬间，他们又专心做自己的事了。

苏潘看着电视，见到我回来他还是很高兴。也许，他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发自内心高兴的，“姐姐，你回来啦？”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嗯，姐姐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鼻尖有些酸酸的。这么多年，要是没有苏潘，我不知道我在这个家里该怎么活下去。或许他也不知道，他是姐姐生活里难得的一束光。

我想让苏潘快乐地生活，没有像我一样的经历，但他已经出生在这个家庭里了。这也成为了我不愿意逃离这里的原因，因为我知道，很多时候他会希望姐姐的怀抱能够阻挡困魇。

潘莲黑着脸在灶台做饭，父亲则躺在床上玩手机，苏梦也躺在一旁玩着手机。家里的气氛安静得诡异，不用说也是因为父亲不知道去那边帮忙，刚刚两人又斗了嘴。

“期末考得怎么样？”这是我和父亲除了钱之外的唯一一个话题。

“嗯，考了第一。”

我内心还是有一点点的期待，我期待得到父亲的夸奖，哪怕只有一句话。我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可无论我取得多么优秀的成绩，他都不会夸我一句。

静默过后，苏梦打破了沉寂，“爸爸，妈妈，我这次期末语文九十一，数学九十。”

听到这儿，潘莲才恢复了往日的那些笑容，“那你可得好好考，马上就要初中了。”

“认真点，要初中了，这次考得好可不要骄傲。”这是我沉默寡言的父亲说的。

我站在原地，尴尬得像是个外人。

“可是姐姐很厉害啊，考了第一名。”苏潘很单纯地插了一句话，然后没人回应他。

苏潘无辜地看着我，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苏潘也好好好学习，知道吗？”

他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走到里面，准备收拾行李箱。我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给自己加油打气。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有说有笑，我没有说一句话。相反，这样倒挺好的，免得我说什么了他们又不高兴。

我回来的工作就是照顾好家里的一切，照顾小孩儿做家务，处理起来也稍微得心应手一些。

我就这样数着日子挨，挺过一天是一天。过年那几天倒还好，能够去大伯母家吃饭，和堂哥堂姐说话就很快乐。

“处对象没有啊，苏离？”堂哥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没有，你想多了。”

“果然，和哥一样，就活该单身。”

“你怎么还没找着嫂子啊，你不急我都急了。”简简单单一句话，桌上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堂哥身上，我一脸坏笑地看着他，他做了个口型“你死定了”。

饭后，大伯母悄悄把我拉到厨房的角落，单独塞给我红包钱，“这是大伯母多给你的，大学了花钱可不少，姑娘家也多买一些衣服打扮一下自己。”

我紧紧攥着手里的钱，热泪盈眶地望着大伯母。

她伸出手，帮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别哭，傻孩子。我知道你回家不好过，让你到我们这边来你爸又不让，非得说让你帮忙带孩子。再挺挺，临近开学就早点回学校，或者来大伯母家住几天也行。”

我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努力眨着眼睛，想让自己看起来不像刚哭过的样子。因为一旦被他们发现，又要挨说了。

生命和自由，只能选一个。

那我会毫不犹豫选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