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训练过程中，有一次盖斯理来检查他们的进度，白玲与盖斯理有过一段对话。白玲一直记得很清楚。

“艾丽丝、艾蒙，以后我就是你们的上级，你们可以叫我老秃鹰。”

那个时候徐升还叫艾蒙，而白玲的英文名字叫艾丽丝。

“我想问一句，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和艾蒙？”白玲问完又看了一眼徐升。

徐升下意识地把双手揣进了裢兜里。

盖斯理反问道：“你们知道间谍是干什么的吧？”

“知道啊，无非是机密啊、情报啊、传递啊什么的，小意思。”白玲无所谓地说。

徐升没有说话。

“当了间谍，就意味着背叛！”盖斯理对白玲轻视的态度很不满意。

“背叛！？背叛什么？”白玲一时没明白。

“背叛你们的国家，你们的民族！”盖斯理红口白牙一字一顿地说。

“噢，这个呀，什么国家，什么民族，这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白玲翻了个白眼。

盖斯理看向徐升，“艾蒙，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徐升点点头。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选择你俩的原因！”

“您说说？”白玲礼貌地说。

“这世界上有一种天生就坏的鸟，你知道是什么吗？”盖斯理又反问。

“天生就坏的鸟？”白玲好像明白了，盖斯理这是要借鸟说自己呢！但是她已经不敢再顶撞盖斯理，再说了，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自己心里也清楚。要是有人说自己好，别人信自己也不信呀。况且，他想说就让他说去呗，也不会掉一根毛。反驳他，自己就是好人了吗？反驳他，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她可不想再被修理了。

盖斯理看着白玲脸上的变化，猜出了她的想法，又白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艾蒙。

他要最后再给他们一次打击，让他们彻底相信自己天生就不是好人，尽管他们确实不是好人。

“对，天生就坏的鸟，天生就有着邪恶的基因，这种鸟就是杜鹃。”

看着他们在听，盖斯理接着说：“从它还是鸟蛋时就被自私懒惰的雌鸟妈妈下到了其他种类鸟的窝里，而且一个窝里只下一个蛋。从它破壳出生开始，它就在干着一件事。”

盖斯理顿了一下，“那就是，趁这些小鸟的父母出去觅食的机会，把鸟巢里其他孵出来的幼鸟或者还没孵出来的鸟蛋一个一个地奋力地推出鸟巢，让它们从高高的树上摔到地下，摔得粉身碎骨。然后，自己独享这些小鸟爸爸妈妈带回来的食物。”

白玲和徐升脸上都是红一块白一块的。

虽然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当有人用这种邪恶的鸟来形容自己，尤其还是当面说自己时，他们心里仅存的作为人的最后那点儿自尊被彻底摧毁了。

虽然他俩已经被培训得遇事不动声色，但盖斯理还是能看出他们脸上微妙的变化。

他就是要在心理上摧毁他们最后的、一点用都没有的自尊，彻底撕下这块遮羞布，让他们彻底赤裸裸地认清自己的本性。

“你们想得不错，不用不好意思，你们天生就是这样的人。”盖斯理说。

徐升低下了头。

白玲小声嘀咕道：“我们天生就邪恶，那你们为什么要找我们？”

“找你们就是希望你们邪恶呀，就是要干别人眼中的坏事呀！”

盖斯理轻蔑地笑了笑，又说：“背叛国家，背叛民族，这是杀头的罪，胆子小的干不好，有良心的也不会干。而由你们来做的话，是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的，不会觉得自己对不起谁。”

“背叛就背叛，反正也不是我的责任，按你的理论，是我基因的责任，再往深了说，那是我父母的责任。”白玲说。

盖斯理背着手在屋里踱着步，说：“嗯很好，这么想，很好！无论做什么也不用自责，这样可以心安理得，好！”

被盖斯理这么一说，白玲脸上的阴云散了不少，说：“杜鹃鸟的存在，只能说明别的鸟傻。”

“嗯对，这么想，就对了！”盖斯理停止踱步，回过头赞许地看着白玲：“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杜鹃虽然邪恶，但是这就是它的本事，它靠着邪恶的本事得到了实惠，如果不这样，它能活得那么潇洒吗？它的后代能吃得饱吗？谁有本事，谁就在这世界上享有地位，什么国家呀、民族呀，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就这么简单。”

白玲和徐升都若有所思。

盖斯理接着说：“我之所以要跟你们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们，你们将面临复杂多变的世界，有危险，很刺激，能发财，能让你们过上一般人无法想象的贵族生活。但要祛除杂念，不要有什么顾忌，不要既做婊子又想立牌坊，只有全心全意做婊子，才能做好婊子……”

最后，盖斯理还没忘鼓励他俩，“你们俩要相信，你们都很聪明，很优秀……”

听到“优秀”这两个字，白玲差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就在这次谈话之后没多久，白玲就被安排回了国。

回了国的白玲，摇身一变，有了一个新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王艳。

仗着她位高权重的父亲手中的权力和关系，她拿到了王艳的身份证，参加了当年的高考，并顺利考上了市里的公安院校。

毕业后，白玲顺理成章地进入了宁海市公安局。

……

王艳从回忆中醒过神来，“这名字俗是俗了点，但也有好处，不会引起人的注意。”她小声说。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能大点声吗？亲爱的。”机器人又有了反应。

王艳懒得搭理他，站起身走到机器人旁边，一伸手关闭了机器人身上的开关。

回到窗前，王艳重新坐进懒人沙发，继续想着心事。

岳明的死，因为杀手的受伤和被捕，事情反倒变得棘手和复杂。

当初她发现岳明跟踪徐升时，怕岳明拍到了他俩人见面的照片，所以跟老秃鹰商量好，等杀手将岳明杀害后伪造成抑郁症自杀现场，然后她会趁出警的机会搜查岳明家。

可是，岳明被杀后，她在岳明家里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搜查到。后来，她又找去岳明家勘查的借口，将岳明家里仔细搜查了几遍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她想会不会是岳明根本还没来得及发现什么。

可惜，没想到杀手虽然杀了岳明，但并不是按他们商量好的方法，一桩自杀案变成了凶杀案。而杀手在被岳明重伤后又被警方抓捕了。

虽然她曾经想在抓捕过程中将他击毙灭口，但是被这个人机敏地躲了过去，只是击中了他的肩膀。

更没想到的是一个冷酷到视死如归的杀手竟然被秦天他们攻破了防线，交待了所有他杀人的情况。

她从心里痛骂钟辰，只是再没机会下手杀了他。

但她还是跟老秃鹰商量出补救办法。所以她知道那个叫贾茹的身份，后来老秃鹰也告诉了她假莫非的情况。

如果没有补救办法，那么秦天他们就会将怀疑矛头对准徐升，那是老秃鹰不想看到的。为了徐升能接近那个项目，老秃鹰是用尽了心机。所以他说什么也要保徐升的安全。

看着贾茹的表演，她觉得又好笑又佩服。

之后去三生酒吧调查时，她知道这个贾茹一定会提前做足了功课想办法让她手下干活的人“认出”岳明就是他们老板的男朋友。但是，为防万一，在她带着小李去酒吧调查岳明情况时，她还是提前在给小李喝的矿泉水里加入了泻药。

于是，对于岳明女友的调查就不费吹灰之力地完成了。

现在，那个倒霉的假莫非也被自己逮住并认了罪，可是假莫非一天没被起诉，就说明这个案子还没结案，她就一天也不会真正踏实。

假莫非是她心绪不宁的原因之一。

第二个原因，就是那个方莲。

她在调查时知道方莲曾经跟自己在同一个高中上过学，尽管自己很快就被开除了。而且，那时的她从来没注意过这个相貌平平比自己小一届的女生，甚至于不记得方莲当时的长相。

她曾经问过徐升，有没有听方莲说过高中时发生的校园霸凌事件。

徐升摇头否定，不明白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方莲不可能不知道那起伤人事件，全城、全市甚至全国都知道，她肯定是知道的。

“只不过”，王艳又从镜子般明亮的窗玻璃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她是不可能知道那个人就是我的。”

而且徐升总说方莲傻白甜，徐升是不是太低估她了，她真的傻吗？

第三个原因，就是这次的外借任务。

这个时候离开，将无法第一时间获得案子的进展情况。

虽然案件在自己引导下走向情杀的方向，并已经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但万一假莫非翻案就麻烦了。

“只有假莫非死了，这个事才能过去！”王艳恶狠狠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