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莲上午十点半回到了医院。

而她给徐升的短信中说的是会在晚上回来。

方莲先将岳明的手机藏在了自己的更衣柜中，然后抱着一摞会议材料走进姜主任办公室。

她回身用眼睛余光扫视了办公室外的情况，见没人注意她，便轻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将会议资料放到姜主任的办公室桌上，之后给姜主任打去电话汇报了开会的情况。

放下电话，方莲打开了主任办公桌上的电脑和打印机。

电脑和打印机的启动其实用不了半分钟，但方莲紧张得仿佛等了半个世纪。

她强自按捺住内心的紧张，侧耳听着门外的声音，一边在电脑中调出“转检单”开始填写。

激光打印机里很快钻出来一张“转检单”。

她将电脑中刚刚录入的“转检单”删除干净，并迅速关闭了电脑和打印机，并在“转检单”上盖上了姜主任的名章。

这时，她全身已经被冷汗湿透。

她深吸一口气镇定了一下心绪，叠好那张“转检单”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姜主任的办公室。

“方莲，你原来在这儿呢。”刚走出姜主任办公室，一个声音便传了过来。

方莲吓了一跳，手里的“转检单”掉在了地上。

一只手从地上捡起叠起来的纸递给了方莲。

方莲这才看到原来是放射科的常青，他身边还站着口腔科的小武。

方莲惊魂未定，连忙从常青手里接过“转检单”。

“没……没事啊。我出去开会带回来的材料，我给姜主任放办公室了。”说着话，方莲才略微镇定了下来。

“哎，方莲，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小武看着面色苍白的方莲，问道。

“呃……没事儿，出差嘛，白天开会晚上出去逛街，有点累。你们怎么样？听说你们结婚了？恭喜啊。”方莲转移了话题。

“我们……啊对，我们俩刚去你们科送喜糖没看见你。”常青不自然地说道。

这时，小武已经从手中提的袋子里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喜糖塞进方莲的手中，笑着说：“方莲，我们婚礼请你参加你也没去。吃喜糖沾沾喜气儿吧。”

方莲连忙接过喜糖，嘴里还不住地道着喜，“好好，恭喜啊。前些天家里有点事，就没去成。恭喜、恭喜，早生贵子啊。”

常青和小武继续到其他科室送喜糖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方莲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

“转检单”是当本医院检验科的设备出了问题，而患者已经取样的前提下，请其他医院协助检验的说明和证明。

当然如果患者不着急，也可以等本医院的检验设备修复后的检验结果。

不过一般来说，患者都不愿等很长时间。有时如果待检测结果的患者比较多，医院检验科也会派人拿着“转检单”统一去相关医院送检，然后再统一取回结果。

毕竟疾病是不能等待的。

而在方莲刚刚打印出的“转检单”的患者姓名一栏上，赫然写着方莲的名字。

……

快十二点了，同事们陆陆续续开始去食堂吃午餐了。

方莲跟检验科窗口的许红打了声招呼，便在各种仪器前转了一圈。又拿起已经取了样的妇科开出的单子翻看了一遍。

她看到了妇科开出的化验单的检查结果有阳性的，然后趁窗口的许红正在给一个患者取血，迅速从仪器中将对应阳性化验单编码的试管取了出来。

……

下午一点半，戴着口罩和墨镜的方莲出现在市妇幼保健医院的检验科窗口。

她将“转检单”及带来的密闭试管一并交给了窗口的工作人员，然后重新开了化验单并补交了费用。

之后，方莲在等候区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她对上午遇到常青和小武时自己惊慌失措的表现非常不满，她告诫自己，遇事不要慌乱！

现在，她静静地等候着检验结果，这是她已知的结果。

这也是她要的结果。

她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地反复思考着自己该有的态度和表现，以及自己的行动计划……

……

拿到化验结果后，方莲回到医院去看了看爸爸，告诉他第二天会给他办理出院手续。

四点多，方莲回到了家。

她在各个房间一圈一圈地转着、看着，默默地在心里与过去的一切进行着告别。

“原来我是人，现在我要变成鬼！”

这里将不仅是她的家，这里将是她的战场。

……

六点半，家门口传来徐升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方莲坐在客厅的沙发里，静静地听着门口的动静。

“哎，小莲，你回来了？”

进门看到了方莲的包，徐升边换鞋边高兴地问道。

方莲没有吱声，仍旧面无表情地静静地坐在沙发里。

徐升换完鞋，从门口走进客厅，看见方莲坐在沙发里，便面带笑容地快步朝方莲走了过来。

方莲站起身来。

第62章 爆发

“小莲，你不是说晚上才……”

徐升话没说完，只听“啪”地一声，方莲扬起手狠狠地扇了徐升一记耳光。

“你……”

徐升一下子蒙了，还没等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又是“啪”地一声，方莲的第二掌又狠狠地扇在了徐升的脸上。

徐升白皙的脸上立时浮起五个指印。

“小莲，你干嘛！”

徐升没有去捂疼痛肿胀的面颊，而是伸手死死地抓住了方莲的双手。

方莲全身抖个不停，两眼冒火般射向徐升。

无论徐升如何大叫着方莲的名字，她仍拼命地要挣脱徐升的手，想要再次挥手去抽打他的脸。

徐升狠狠地抓着方莲的手，尽管他个头不高，但毕竟他是男的，天生的力气就比女人要大。

见无法挣脱出对方的手，方莲抬腿一脚踹向徐升的要害。

只听“哎哟”一声惨叫，徐升双手已捂着自己的裆部蹲在了地上。

“方莲，你疯啦！”徐升拼尽力气喊出这一句，就疼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方莲毫不停留，冲上前劈头盖脸地对着蹲在地上的徐升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徐升本能地想还击，无奈小腹疼得动弹不得，他暗自迅速在脑子里分析，“败露了？不会，如果是败露了，这傻X再傻也不可能想靠她自己来对付我。一定有别的事。在没搞清楚之前，我不能轻举妄动，不能因小失大。”

徐升想到这儿，他不打算反击了，他一手护着头一手捂着裆蹲在地上，任由方莲在他身上拳打脚踢。

渐渐地，方莲没了力气。徐升这才抬起头来，背靠着沙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时小腹的疼痛慢慢缓解了，徐升问道：“方莲，你怎么啦？”

方莲仍是气哼哼地看着徐升，但是，慢慢地，恨意逐渐在方莲眼中转变着，转变着，变成了委屈。

她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徐升愣住了。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下腹部还有身上好多地方还隐隐疼痛。

但他顾不得这些，看着眼前先愤怒发疯而后委屈痛哭的方莲，他在脑子里继续分析着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败露了。

如果真败露了，正常人会怎么做呢？报警！对，如果我的身份真的暴露了，一般人都会报警的，而且肯定是悄悄的报警。不会跟我正面冲突。

所以，方莲绝不是因为她发现了我的秘密！一定是发生了别的事情。

他得出结论。

“小莲，发生了什么？”

徐升挣扎着从地上起身坐在了方莲身边，想要拉住方莲的手。

方莲甩开他的手，向一边移开自己的身体，仍然大声地哭着。

这是她知道岳明的死讯后，第一次放声痛哭。

这是她知道岳明的真正死因后，第一次悲恸得肝肠寸断。

这是她在得知自己被一个间谍组织利用后，第一次屈辱地哭号。

她在哭岳明的死，在哭自己的傻，在哭桑伯伯的无辜和爸爸未知的命运。

等方莲的哭声渐渐小了之后，徐升一手按着肚子，耐着性子，问道：“小莲，你说说看，这是怎么啦？怎么出差三天，你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心里充满不安。

半天，方莲转过脸来，看到了徐升俊秀白晳的脸上肿起的手印。

她告诉自己，表演该开始了！

她忽然满眼心疼地抬起手要去抚摸徐升肿胀的脸颊。

徐升被吓得一偏头躲开了方莲的手。

方莲看了一眼徐升，还是坚持伸出手抚摸着徐升的面颊，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小莲，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呀！你要急死我呀！”

徐升的声音近乎哀求。

方莲的脸忽又阴沉下来。她冷冷地说：“离婚吧。”

“什么！离婚！”徐升更加摸不着头脑。“为什么！”

方莲什么也不说。她站起身，走到单元门口的衣架上，从上面的背包里拿出一张纸。然后走回沙发边，“啪”地一下将纸甩在了徐升脸上。徐升一下没接住，那张纸掉在了沙发上。

徐升莫名其妙地捡起那张纸，打开一看，是张化验单。

他看了看方莲，然后皱着眉头仔细看起了化验单。

竟然是方莲的！

徐升看不太明白那上面的检验项目，但隐约知道应该是检查性病的。

化验单上面显示的结果，竟然是阳性！

“阳性！小莲，这是……性病？”徐升震惊道。

“你说！你背着我都干了些什么！离婚！”方莲气愤地质问着，扬手又向徐升脸上打过来。

徐升连忙抓住方莲的手。

“不，不！这……不可能，不可能！我……没有！小莲，我那么爱你，我们不能离婚，我……离不开你呀。”徐升语无伦次道。

“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方莲不依不饶道。

“小莲，我不知道，我真的没有……”

方莲厌恶地甩开徐升的手，继续质问：“你没有？那你是说，是我在外面胡搞搞出了病，是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徐升说。

“那是什么意思！”方莲双眼怒视着徐升。

“小莲，除了你，我真的没有跟……别的女人做过那种事，你相信我！我发誓。”徐升发誓说。

“哼！”方莲从鼻孔里轻哼了一声。

“那你说说，这化验单怎么解释！”方莲做势逼问着。

“会不会……弄错了呀！”徐升太希望这只是个误会了。

方莲又哭了起来，哽咽着说：“有症状啊，怎么会弄错呢！”

“症状！什么症状？”徐升不安地问。

“前些日子，我就感觉下身有点痒，尿频，有时候腰还酸，我也没多想，谁会往性病上想呀。”方莲委屈地哭诉着。

“可是，这次出差，可能是有点累了。这些症状更明显了，而且，而且连分泌物都……”

方莲做出羞于启齿的样子，用气恼的眼神看了看徐升，接着说：“我就觉得不对劲，本想回医院看，可是又不敢在我们医院查，我怕真要是有什么事儿，让医院同事知道就麻烦了。就抱着侥幸心理去了市妇幼保健院，我希望是我想多了，是我判断错了。可是，结果……结果真是阳性！”

方莲边说边又扬起手作势要打徐升。

徐升赶紧又抓住了方莲的手，“小莲，别打了，你相信我，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方莲收回手，在脸上抹着眼泪。

“除了性关系，还有没有别的传染途径？”徐升怯声问。

“这种病一般都是通过性关系传染的，只有少数是通过物品传染。可是咱们的东西从来也不会乱用，这种可能性根本不存在！就是你！肯定是你！跟哪个不要脸的、有脏病的人搞出来的！”

方莲抹着眼泪气哼哼地说。

“不，不！我没有！真的没有！你冷静一下啊。咱们分析、分析啊，你，我，咱们都没有跟别的什么人乱搞，那你说的物品传染，会不会咱家小时工阿姨用过咱家浴室和卫生间坐便器什么的，如果她有这毛病，会不会哪次没清洗干净就传染了你呀。”徐升皱着眉头说。

“她都多大岁数了！不可能！”方莲否定了徐升的猜测。

“这跟岁数没有关系。前段时间，我还从网上看到过有六、七十岁的老人还有得性病的呢。这个岁数的人群不检点的大有人在啊。”徐升大声说。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没跟别的女人胡搞过？”

方莲心里冷哼着，面儿上仍是泪眼吧嚓地看着徐升。

“你信我好吗？小莲，我这么爱你，没理由跟别的女人搞这种事，如果那样的话，就让我不得好死！”

徐升又诅咒发誓道。

“这可是你说的啊！如果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就不得好死啊！那我就信你一次。”方莲的声音终于温和了下来。

徐升诚恳地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