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祈钰睡意渐浓之时，另一边，柳闻声和封越已经潜入了位于城北的太师府。

柳闻声轻巧地翻过太师府的高墙，避开了巡防的人，在黑暗中自如地行走着。

跟在他身后的封越神色警惕到了极点，眼神不停地逡巡着四周。

他是名门正派出身，还真没干过这种深更半夜翻墙进入人家院子里的事。

两人步行至一处拐角，柳闻声突然回过身来，对他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有人。

封越神色一凛，仔细一听，确实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正朝他们走来。

但此刻想要往回躲是不可能了。

那人越来越近了，封越心跳得愈发快，连呼吸都屏住了。

就在那阵脚步声即将越过这个拐角时，封越感觉自己被人推了一把，然后就闪身进了一旁的假山后面。

柳闻声双手还抓着他的肩膀，侧眸，盯着刚刚从拐角处经过的那人。

他双眸微眯，在黑暗中也能良好适应的双眼准确地落到了那团黑漆漆的人影上。

从身形来判断，那是个女子。

她手上还提着一盏琉璃灯，神色寂然地朝前继续走去。

封越已经分不出神来观察周围的一切了，他整个后背都靠在了假山坚硬的石头上，面前的人双手还抵着他的肩膀，看起来，像极了抱在一起的姿势。

他连吐气的声音都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面前的人对于他们之间的距离毫不知情，乌黑的发旋在他眼底下晕开，他微微垂眼，只能透过黯淡的月光瞥到这人尖细的下巴，以及半片红唇。

不知过了许久，那名女子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目之所及之处。

柳闻声收回目光，正想对封越说些什么，陡然发觉，自己好像半个身子都贴在了这人身上。

他呼吸有一瞬间的急促，连忙松开一直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稍稍往后退开了一点距离。

但两座假山之间的距离本就有限，他退无可退，只能就着这个距离，尽量语气平稳地对封越道：“我们先出去。”

他语气放得很轻，几乎是用气声在讲话，因此，那股若有似无的热气尽数喷洒在了封越脸颊上，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整个人看起来呆若木鸡。

柳闻声见他没有回应，抬眸扫了他一眼，见封越神色有些僵硬，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

不过，他也没有在意，拽着封越的一只手臂，出了假山。

他对太师府算不上很熟悉，但毕竟在这里待了十余年，而且，太师府的格局多年都未变过，他只要循着记忆里的方向走，就没什么问题了。

这个时辰，太师府大半的人都已经歇下了，只有一些守夜的下人还在主子的房门外站着。

柳闻声走的是小路，一路过来，都没有见到过半个人影。

封越似乎比来时要沉默了很多，脚步放得很轻，呼吸也极其微弱，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到了。”走到一处破败的院子前，柳闻声突然出声道。

封越跟着他走进了这个破旧的小院，环顾了一圈。

这里应该多年都没有人住了，地上的青石板已经长满了青苔，两旁的柳树开得也很颓败，长长的柳枝有气无力地垂着，看起来仿佛一丝生气也无。

院子不大，而且与他刚才一路过来时看到的那些精致的小院相比，就显得更加窄小了。

里面有一座两层的小阁楼，屋檐上的瓦片已经掉了一半下来，看起来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只是一处废弃的断壁残垣。

柳闻声熟门熟路地绕开青石板上的青苔，推开阁楼的门，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站在门外，神色漠然地看了一眼，便转身回到了院子里。

封越跟在他身后，低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柳闻声倏尔笑了笑，语气漫不经心道：“我以前住的地方。”

他语气中并无任何苍凉，但封越却感觉自己的心口仿佛破了个洞，有些疼，但更多的是一种麻木的钝痛感。

柳闻声看他神色有些伤感，忙道：“打住，我可不是带你来这忆往昔的。”

封越不解地看着他，“那你来这做什么？”

柳闻声指着一旁的一口古井，似笑非笑地道：“你猜，这井里埋了多少具尸体？”

说罢，他也不等封越回答，背着手，站到井口边上，神色薄凉地朝底下看去。

这是一口早已废弃的古井，里面早就没有了井水，被人敷衍地挖了几抔土掩盖了井底的东西。

封越鼻尖微动，登时拧了拧眉。

他好像闻到了一丝腐烂的气息。

“底下有人。”他沉声道，说完，又发觉这句话不够准确，改口道：“不，应该说，底下埋了人，还是不久前刚埋的。”

闻言，柳闻声扫了他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封越也没防备，直接说道：“我闻到了一股死人的气味。”

柳闻声双眸霎时冷了下来，语气却仍旧平缓，仿佛只是出于好奇，“死人是什么气味？”

封越诚实地道：“一股腐烂的烂肉的气息，不怎么好闻，还带着浓浓的腥气。”

“是吗？”柳闻声抓转过身来，双眸一错不错地看着他，语气又轻又慢，一字一顿道：“那师兄是如何知道死人身上的气味的？”

封越终于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抿了抿唇，有些不自然地撇开眼，“没什么，我瞎猜的。”

柳闻声轻哼了一声，并不相信他的鬼话，语气有些冷淡地道：“回去我再跟你算账。”

封越心下咯噔一声，心下突然翻涌起一阵恐惧来。

他急急地想解释，但柳闻声打断了他，“要想办法将井底的尸体弄上来。”

封越只能将心底的话咽下，围在井边，跟他一起想办法。

夜渐渐深沉，空气中静得连一丝风声也无。

一片寂静中，柳闻声突然察觉到了一阵脚步声正朝这里走来。

这阵脚步声有些急促，连封越都听到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快步地朝那座摇摇欲坠的阁楼走去，隐身进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