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仁，你也太宠她了...”

见着康思杰又把带回来的葡萄干和桂花糕，献宝式的给自己的女儿摆上了，林妻的心田里像是洒了些陈年米醋，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英子，妈妈也想吃葡萄干点心了，你拿着给妈妈尝尝？”

听到康思杰说话，小英子乖巧地拿一粒葡萄干，一块糕点，两手举起来，递到妈妈嘴边；

“妈妈，你吃。”

“就属你最听话，”

林妻将递过来的葡萄干吃了，把糕点捏在手里，嗔怪地笑骂了一句，继续跟康思杰说道：

“友仁，你这酒也买得多了吧？还多是黄酒？”

康思杰微笑着解释说道：

“我看林阿哥也是爱喝酒的...我主要是想在晚上睡觉前，一小杯温热的黄酒入肚，既对身体有滋补，也有助于睡眠。”

这是当年在大西北的炕上听取经验，结合实践经历，总结出来的宝贵知识财富。

“现在燕京城的都不兴喝黄酒了！”

“都在赶洋气！都去喝外国的葡萄酒和啤酒！”

林妻娇笑着，还不忘在嘴巴上捂着小手绢，恪守着张嘴笑不让人看齿的习俗。

从水青末代至民国时期，因外国人手上的枪炮彰显出来的强大力量，致使神州大地上的一些人以在衣食住行各个方面向洋人看齐，逐步形成一种风尚时髦之事。

穿西装，打领带；吃西餐，喝洋酒；

住洋楼，搭电梯；坐马车，乘汽车。

其中有这么一小撮人士，会产生一种“师夷生活以作夷”的自欺精神，自以为跟了洋人，摇身一变，就是胜利的一方，就能高出失败国度的国人一大截，从而享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优越感。

当然，在一头牵着绳子的洋人之下。

...

在京城里，按卖酒经营场所规模的大小，有分大酒缸、二荤铺、小酒铺等之类。

单以卖酒经营的铺子已为数不多，时下大多数店铺顺应市场多样化需求的发展，卖酒也卖菜，菜酒不分家，有酒必有菜。

故有标为大酒缸的柳泉居（饭馆），有好酒也有好菜，属京燕城里有名的黄酒馆之一，店里的菜肴集宫廷、鲁东、清真三大菜系精华为一体，值得回味。

还有像是曲园酒楼（京城里湘菜最早的老字号）、松鹤楼、百景楼等等。

二荤铺属于中等层次的场所，多卖些无甚出名的酒菜。如周先生笔下，姓孔名乙己的书中人物，常去赊账的咸亨酒店。

而小酒铺里除了卖各种口味、参差不齐的酒，也会卖些花生米、松花蛋、咸鸭蛋等小菜，供客人下酒。

当下的普通国人一般多喝烧刀子，在京城里的像是土酒、南路烧酒、西路烧酒，小酒铺卖的不少。这些类蒸馏酒，口感更重、味道更浓、刺激更强的高度烈酒，一小口就能满足下层人们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里对自身感官刺激的需求。

而多数的文人墨客骚人之类，还是更喜欢与友人处于“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氛围中，品味着黄酒的浓郁甘甜、醇厚温润口感，顺便发表着自己憾天憾地的感想。

官僚资本和洋人买办，每逢宴会酬宾之际，就在夜光杯中，多斟上白兰地、香槟之类的葡萄酒了。

“现在很多人，除了在一些必要的“场合”上会喝洋酒，自家人在一起，都会买国产的葡萄酒和啤酒。”

哈哈大笑的林先生在为小老弟普及酒桌上的文化知识，省的他以后出洋相。

“国产啤酒主要有东北的三省、京城的双合盛（五星前身）、哈耳滨的五洲等，葡萄酒有烟抬的张裕、香江的广生行等，”

林先生很是细心地为旁边露出一副洗耳恭听模样的康思杰科普，连饭桌下方的小英子，一时也忘了扒饭，睁着一双大眼睛在听着。

林妻看了，伸手悄声拍打了一下小英子，提醒她勿忘吃饭。

“外国的啤酒有不列颠的怡和、不列颠和日耳曼国合资的清岛（现已被倭之国占据）、社会老大哥的哈耳滨等等，”

“至于葡萄酒，当以产自法兰西国家博根递的香槟最为优良。”

吃完晚饭，茶几上放着一个盆，盆里装有滚水，继续烫着一壶黄酒，林先生在醉醺醺地高声说着，康思杰在眼迷离地竖耳听着。

“我打算在年二十八晚上，在‘壹条龙’搞个小宴，一来为答谢施家大哥的举荐，二来为庆贺新年之际的到来，三来把你介绍给施大哥和胡大哥他们。”

酒话会临末之前，林先生说出了过几日的安排，

“然后，那事你也可以好好想想！”

...

“宋妈，谢谢，麻烦你了。”

“吴少爷，您就甭客气嘞！”

“这就该我们下人做的事！”

为康思杰将湿漉漉的双脚抹干后，宋妈走出屋去，将桶里的洗脚水倒在了小院里，把桶搁在一边，掀开红厚布棉帘，进屋继续说道：

“要说谢啊，我还得谢谢您嘞！”

“吴少爷您人真好，就出去逛那么一小会，还能惦记着我这个老妈子。”

“又有擦手抹头发的，又有零嘴点心的，”

“还能喝点暖身的酒，”

“真个承您的大恩嘞！”

宋妈唠唠叨叨地自个说着话，来至炕边，伏下身子，侧头看了炕洞里的煤炭，还伸手探了探，里面的火烧的够不够旺。

“嗯...嗯...”

康思杰已经脱了外套，拿被子盖在身上，躺倒在炕上了，满口酒气，闭着双眼，不经意地吞咽着嘴里带有茶味的唾液，通红的双耳听着炕边的宋妈说话，飘飘渺渺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的。

“吴少爷，茶杯放在窗台上，暖瓶放炕头底下，晚上您醒来，要是渴了...”

“就劳您大驾，自个倒茶喝了。”

听到床上的康思杰说话已有点迷糊，宋妈便弯下腰靠近康思杰耳边，细心叮嘱着。说完了，先扫了一眼炕上全景，宋妈擦了擦手，再捏着被子边缘，拉上来给康思杰盖好。

关门之时，宋妈细心地还不忘看下房门顶上的窗户有没有留个缝隙，以便室内通风，防范‘有人’煤气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