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荷听了很是欣慰，千灵和千若如今跟着她学妆，千谣跟着楚兰儿打理兰笺小筑，她最担心的千宁也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活计，想必将来会成为一个很会制衣的裁缝。只要有她们四个，她名下这些事业就有人继承，宛如薪火相传一般生生不息。

敬完酒，姜荷坐回位子上，将自己下一年的规划同大家说了：“如今咱们还差几十两银子才能攒够嫣荷妆馆的房租，所以我打算等春节过了，车行那边多招几个车夫，如今车行只有五个人，得人多些才能把车行做起来。

妆馆这边，我会构思一系列套妆，还要请许公子帮忙多画几副宣传图，咱们贴到西城和南城去，多招揽一些客人。

兰笺小筑这边就让兰儿自己看着办，我也不懂餐饮，没的班门弄斧了。

至于邀游馆那边，咱们还得增加几个项目，多笼些人过来。”

说罢，她看向许漪寒：“漪寒，这几天要辛苦你跟我学妆，我开年要去一趟乡下，估计要待上十天半月的，小雪也先别去风鸣山下了，妆馆还要靠你们两个操劳一阵子。”

上次从系统里拿出的花卉种子该找人种了，若是顺利，明年就能制作香水了。

说起系统，前两天姜荷制作的新春系列套妆，原本应该得到积分奖励的。但这003也不知跑哪去了，自己没动静也罢，姜荷进空间找它也不见影子。该不会是去买什么新皮肤了吧？

许漪寒听了，深知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荷姑娘放心，我定全力以赴。只是咱们妆馆人还是太少了，要不要再招几个人？”

姜荷轻轻摇头：“还不到时候，夏天再招也来得及！”怎么也要等到她回来再说，更何况夏天还有夏天的计划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脸上都有了些醉意。许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佟雪，佟雪浑然不觉，满脸通红地与杜飞扬他们玩恶鬼杀。程素头一次玩这样新奇的游戏，一时喜欢的撒不开手，拉着其他人一把又一把的玩。右儿很乖，跟千宁坐在一起安安静静的说着话，姜荷凑过去听了听，不由会心一笑，这孩子是在和姐姐讨论最近被杜飞扬教了几个字呢。

一片喜庆热闹中，只有楚兰儿安静的格格不入。这可不符合她的个性，她这个人向来随和，即便不感兴趣，也会跟着众人凑趣儿，不叫场子冷了。见她一副落寞且若有所思的样子，姜荷的心也是一冷。

她知道楚兰儿在想什么。

趁着大家都忙着玩闹，姜荷带着楚兰儿来到了嫣荷妆馆的二楼露台。露台上点着火盆，也不冷，姜荷拿来两壶酒，将其中一壶递给楚兰儿：“你想干娘了？”

楚兰儿眼中划过一丝悲伤：“是啊，每年这个时候都有娘陪着，今年虽然人多了，但我总觉得高兴不起来。也不知娘在那边过的好不好，她在的那个地方也有春节吗？”

姜荷安慰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就连我现在一遇到生意上的麻烦，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寻求干娘的帮助。唉，这都过去几个月了，干娘也想咱们了吧？”

楚兰儿点点头：“阿荷，咱们明年回趟雍州吧，我想去看看娘。”

“那是自然，等妆馆没那么忙了，咱们就回去看看！”

楚兰儿不再说话，自顾自地喝着酒。一壶酒下去，她满面酡红，眼神也变得迷离。她看着外面飘扬的大雪，轻轻说道：“阿荷，你想知道我当年怎么逃出来的吗？”

姜荷“嗯”了一声。她之前想过这件事，但怎么也想不明白。按理说楚兰儿是黄家长女，黄家出了事，除了黄家夫妇，最该被盯紧的就是她，想要逃出生天谈何容易！更何况楚兰儿只是个仆妇，哪里来的通天本事救人。

“娘……她用自己的女儿换的我。”

姜荷心里咯噔一下，目瞪口呆地听她继续说道：“你知道的吧，娘的出身很苦。当年她来到盛京时，比程素过的还要惨，不仅身无分文，还受了伤，染了一身的病。好在她遇到了年少时的我母亲，我母亲心慈，将她接进府中，请了大夫给她治伤看病，又让她留在家里做个婢女，给了她稳定的生活，自此，她便对我母亲感恩戴德，就是让她为我母亲死也是愿意的。

后来她与我家的一个家丁成了亲，生了一个女儿，只小我一岁，至于相貌，我已经不大记得，只记得她和娘一样，有着一张很和善的脸庞。那件事发生之后，娘的夫君死在了前来抄家的官兵刀下，她甚至来不及悲伤就要想方设法把我救出来。

后来她对我说，她当时真的是一丁点办法都没有，一边哭一边在栖身的破庙里对着菩萨日日跪拜。哭了三日，拜了三日，第四日一早睁开眼睛，无事发生，我们一家即刻就要开始流放了。这时，她终于看向了自己的女儿，借着去探望我们的工夫，便将我与那女孩调换了。”

姜荷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可能她自己太自私了吧，无法理解楚大娘这种舍己为人的行为。当然，这种品质固然值得夸赞，但那个女孩呢？她不无辜吗？她在流放的路上在想些什么呢？

“那她……”

“她死了。”楚兰儿的语气十分平静，目光却一片破碎：“据说是在我父亲母亲去世后无人照料，活生生渴死的。这件事是我打听来的，没有告诉娘，只说没听说她的消息。不过现在……她们母女俩大概已经团聚了吧。”

姜荷蓦地抱住了楚兰儿，一阵阵的心疼她。是啊，她的亲人、故人都已在另一个世界团聚了，可人世间只留下了她孤单一个人。这让她想起赵墨珏，想起去年那场大雪中刑场上的哭喊，不论是赵墨珏还是楚兰儿，他们都没有罪，却被迫承担着这世间种种苦楚。

赵墨珏本名梁栩，那楚兰儿呢？

“兰儿，我似乎从未问起你原来的名字。”

楚兰儿眼前一片模糊，那个名字已经太过遥远，许久未被人唤起过，以至于流连在口齿之间都觉得晦涩。沉默片刻，她还是说出了那个“好久不见”的名字：

“黄则意。”

“我叫黄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