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叔只当姜荷在哄他，并未当真，可眼见姜荷真的将马车牵了过来，一时激动的险些背过气去：“这……它怎么会在这呢？”

姜荷扯出一早编好的说辞：“孙大叔，您这马真有灵性！我临走时把这东西在它鼻子下闻了闻，告诉它，若要找到它的主人，只管顺着这股气味，选条偏僻些的路追过来便是。原本我也没抱什么希望，谁知它竟真的追过来了！”说着将腰间的荷包解下来，在孙大叔眼前晃了晃。

孙大叔顿时感动不已，竟看着自己的马伙伴哭了出来，他上前抱住马脖子，一边哭一边念叨着：“万物有灵，万物有灵啊！！”

“以后要好好对它喔。”楚兰儿抱着孩子，在一旁温柔地看着这一幕。姜荷这才想起她也受伤了，赶忙上前给她包扎，楚兰儿看着怀里哭闹的孩子，忧心道：“阿荷，这孩子怎么办？”

姜荷无奈道：“还能怎么办，只能先带着了，到了盛京再打听他的外公外婆家吧。”

这边楚兰儿松了口气，那边喜旺娘凑了上来，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姑娘，你看……你们的马车找见了，可我们的马也跑了，车也留下了，总不能走回盛京去。所以……”

姜荷明白她的意思：“这车你们尽管拿去，我们已经有马车，不需要再多一辆。只是要如何分配，我们也做不了主了。”

易青凝听了，不由冷哼一声：“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我要它做什么。只要能把我送回盛京，这车你们拿去便是。”

喜旺娘看了一眼孙大叔的马车，那车上堆满了货物，堪堪能空出几个人坐的地方。她默默哀叹，看来护送这难缠的千金小姐的任务只能由自己揽下了。

那豪华马车是双驾，必然比孙大叔的小马车走得快，姜荷他们也不赶时间，便原地休整，送别了喜旺一行人。直到第二天一早，杜飞扬状况好一些后，众人才开始赶路。

余下的一段路平静无波，太平得很。终于在四月的第一天，一行人踏进了盛京的城门。

若说雍州城是位含蓄内敛的平民姑娘，那盛京就是雍容华贵的宫妃，一入城门，众人便挤在了人堆里，熙熙攘攘地被人推着走，耳边一刻也安静不得，各地方言涌入耳中，宛若蝇群。

大约半个时辰后来到城区，不同于雍州的地广人稀，盛京的城区肉眼所及之处尽是人和各式铺子，沿街也常有叫卖的小贩，简直让人看花了眼。

姜荷在孙大叔的推荐下选了一家客栈暂时落脚，几人狠狠地睡了一脚，直到天黑才起床吃晚饭。吃过晚饭，楚兰儿提议出去逛一逛，感受一下盛京的夜景，几人初来乍到，自然没有不依的。

要说雍州的夜景其实也很美，但只在夜市一处，旁的地方都很冷清。盛京则不同，大街小巷皆是灯火通明，沿途叫卖声和说笑声络绎不绝，穿着朴素的，衣着华丽的，大家也不管身份高低与否，只要上街玩的开心就是。

因为楚兰儿还背着个小豆丁，一路下来买了不少吃食，旁人都在欣赏夜景，姜荷不然，她一直在默默打量街道两侧的摊位，想看看有没有卖妆的。她在雍州待了那么长时间，只遇到楚大娘一家妆馆出来摆摊，而在这里，一个晚上转下来竟有四五家，只是客人都不怎么多。

也是，像盛京这样繁华的地方，摊位费高，妆价也高，普通百姓谁没事大晚上化妆玩。至于家境尚可或是富贵人家的女子就更别说了，人家家里多半有用老了的上妆娘子，不会轻易让旁人动手的。

还得创新才行啊。

趁着买糕饼的工夫，姜荷向街边小贩打听：“我初到盛京，想着做点小买卖，本想租一间铺子，但余钱不多，便打算如您一般在集市摆摊，所以想问问您一个月的租金是多少？”

那大娘看她态度诚恳，不由叹了口气：“姑娘，你听我一句劝。若是手上有些余钱，宁可租个铺子也别来这集市租摊位！能在集市坚持到现在的，那都是经年的老人了，如今就算有新的摊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准黄！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这里租金太贵，就我这么小的摊位，一个月要八十文！”

“八十文？！”楚兰儿不由咂舌，要知道，她和楚大娘当初在雍州的摊位只有二十文！

姜荷心中也是一惊，不由多问了一句，这一问才知道，原来这里的租金不是按照摊位算的，而是按照占地面积算。一丈要收租金五十文，多出三尺就要多收十文，这位大娘的摊子不多不少，刚刚占地两丈，便收租金八十文。

姜荷犯了难，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她初到盛京，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什么人脉，若是真要摆摊，刚开始肯定没什么客人，每天就要白白往出掏租金。

她是做妆的，摊位大不了多少，一丈就够了，一个月五十文也不是问题。但问题是，连那些经年的妆娘都无法在夜市占据一席之地，更何况她呢，总不能一直没有客人上门，她可还有好几张嘴要养活呢。

她直到半夜还在想，最终还是楚兰儿宽慰了她几句：“阿荷，这事儿咱们急不得！明日咱们就上街转转，看看这里的妆馆是如何经营的，多看、多打听，总能找到出路的！”

姜荷头一次觉得楚兰儿像个姐姐，脑子一热便问道：“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这话刚问出口，她就恨不能扇自己一个耳光。果然，楚兰儿的神色黯淡下来，声音也低沉许多：“我那些年跟着娘走南闯北的，也长了不少见识。”

姜荷沉默片刻，将脸转向楚兰儿那边，信誓旦旦地说道：“兰儿，你放心，我一定会为干娘报仇的！只是现在……咱们总得安定下来才行。”

楚兰儿也不是不懂事的人，自然明白姜荷的难处。可姜荷想着想着，又想起了另一件要紧事：“糟糕，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兰儿，你家曾经就在盛京，不会有人把你认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