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所有人都被他一番“激情发言”震惊了，尤其是薛青廉，他自问阅人无数，但道貌岸然到这个地步的伪君子还是第一次见。

也算是开了眼了。

短暂的无措过后，姜莘尖着嗓子骂道：“陆恒，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王八……”

于荣兰一把拉住了她，哀切地对薛青廉说道：“薛大人，您也听见了。这……若是他一开始就要纳妾，何须婚书？婚书是结正亲时才需签订的，若是他不愿，当初为何要同我家签订婚书？这分明就是始乱终弃！”

薛青廉冷下脸来，质问陆恒：“陆通判，你分明与姜家签了婚书，又为何要另娶他人，莫非是想毁约不成？”

陆恒的态度极其强硬：“大人，下官从未说过要毁掉婚约，抛弃姜莘，只是让她做个贵妾而已。主母贤惠，日后必然不会亏待于她，她也不必操持后院诸事，每日只做些自己想做的，不是很好吗？”

薛青廉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一丝僭越，按理说，事已至此，陆恒见利忘义之事已是板上钉钉，可他非但没有检讨自身的过错，反倒强硬的反驳自己，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有野心。

还是针对他的野心。

薛青廉的确即将到了任期，可若要升官也是有条件的，若是他没有达到上面的要求，怕是会继续在这个位子上坐三年。但陆恒，他显然在他还没有决定走人的时候就觊觎他的位置了。

那么若是自己之后迟迟不走，他会怎么样？会不会借着巡抚岳家的助力硬生生将他挤开，鸠占鹊巢？

他本不想管这事儿的，但如今何不正好借此机会敲打他一番呢？

如此想来，他便冷肃道：“你不毁婚约，还想要那常家小姐做主母，是要停妻再娶吗？！”

陆恒一震，停妻再娶可是要被流放一年的！

他方才也是被逼的乱了阵脚，说出的话也不经大脑。此刻冷静下来，口风一转道：“大人，方才是下官一时口误。若要姜氏做妾，那婚书自然做不得数。若是姜氏肯嫁给我做妾室，那便撕毁婚书吧，但若是她不愿意嫁我，那我便退亲，从此之后我们再无瓜葛。”

姜家人被激怒了，纷纷大骂起陆恒来，一时堂上乱成一片。师爷与薛青廉对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大人，咱们不能保陆通判了，他名声已毁，若是大人在此时包庇于他，怕是会被百姓指责咱们蛇鼠一窝，于您的官声不利啊！”

薛青廉也想到这处了，他拍了拍惊堂木，喝道：“肃静！姜氏，我且先问你，你对陆恒提出的建议有何看法？”

姜莘脸上的伤口让她显得极为狰狞，咬牙切齿道：“我死也不做妾，他既然惹上了我，就休想始乱终弃！！”

薛青廉又看向陆恒：“陆大人，你宁愿不要名声也要迎娶那常巡抚的女儿为妻，可见你是极坚决的。但本官想问你一句，那常巡抚可知道你与姜莘有婚约之事啊？”

陆恒噎住了，他的确同常姑娘说起过这件事，但央求她不要告诉她父亲。常大人爱女之心人尽皆知，若是被他知道了，陆恒都得掉层皮。

薛青廉见他这副模样，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陆大人，自古男女成婚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既然想和那常姓女子缔结婚约，那就得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人家父母才行。不然就算是骗婚了！”

骗婚的罪名虽不似停妻再娶一般严重，但于他的官声却是有百害无一利。就在陆恒想办法的时候，于荣兰看清了薛青廉的态度，底气也硬了许多，威胁道：“陆恒，我自问待你不薄，没想到竟走到今天这等地步。如今我为了我女儿也豁出去了，明日就去一趟苏州，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那巡抚大人，他听后若是还同意女儿嫁给你，那我们也不争了，婚书一撕，各自另结姻缘，如何？”

陆恒刚要驳斥她，却被姜永业抢先一步堵了回去：“陆大人，咱们两家也是多年的情谊了，闹的太僵了也不好。你若现在肯回头，当着知州大人的面与我侄女定下婚期，今日之事就算翻篇，外头的人也不会得知关于此事的只言片语。但若你依然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们心狠了。”

陆恒此时才真正害怕起来。他知道莫说旁人，于荣兰就是个说得出做的到的主儿。若是把她惹急了，怕是她明日就要跑到苏州去告他的状。

可若是他现在答应娶姜莘，就得失去苏州常家的助力，之前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叫他怎么甘心！

正当他纠结之时，薛青廉又问：“还有那茶坊的姑娘，陆通判，你知不知道她的下落？怎会这么巧，你刚在她店里伤了人，她便失踪了？”

陆恒急忙说道：“大人明察，下官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自从那日医馆一别，我与她再也没有见过面啊！”

楚兰儿眼珠一转，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大人，我记起来了！我妹妹临出门前跟我说过一句话，说是有人给了她一些银子，叫她去苏州一趟！”

苏州？

好端端的去苏州做什么？

陆恒的脸一下子白了，怔怔看向于荣兰，于荣兰也懵了，目光在姜永业和五姨父脸上扫来扫去。他们都认为，是姜家有人买通了姜荷，让她去苏州告状的。

这下子，陆恒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若是姜荷真的去了苏州，找到了巡抚将事情告知一番，此时那巡抚怕是已经在提着刀赶来的路上了。

他纠结半天，终于颓然道：“姜家娘子，我与姜氏的婚期定在今年年底如何？”

于荣兰松了口气，报出一早看好的日子：“那就腊月初二吧，我看过了，是个黄道吉日。”

薛青廉既理清了这乱麻一样的官司，又敲打了陆恒，简直不要太得意。他捋着胡子笑道：“真是可喜可贺，陆通判，本官先在此恭喜你了。”

陆恒转头看了一眼姜莘，她正对自己笑着，脸上的伤疤宛如厉鬼。一想到余生要和这种人过下去，他便觉得心在滴血。可是没办法，若是姜荷真的找到了常巡抚，那他就只有抓紧姜家，即便不能给他事业上的助力，但至少也不缺银子上下打点了。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向薛青廉深深拜了下去：“多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