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荣兰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她：“你说什么蠢话？这姻缘是咱们费了多少心思才求来的，况且你一向心悦于他，怎么突然不想嫁了？”

姜莘见到母亲，忍了一晚上的委屈终于化成泪水夺眶而出：“母亲，陆恒他……他居然去妓院！我从前一直以为他心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想到他在外头沾花惹草倒也罢了，居然还去那等污糟地方！我……我现在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于荣兰吃了一惊：“他一个即将上京谋官的探花郎，居然跑到妓院去了？”

“我才不管他是探花郎还是别的什么，我在乎的是他已经同我定亲，居然还想着别的女人！”

“呵。”

于荣兰突然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冷笑：“你不管？他若不是探花郎，如何配成为你的夫婿？你自己不也是这么想的么。”

姜莘一愣，只听于荣兰接着说道：“你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他喜欢逛妓院又什么要紧，喜欢沾花惹草又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将来他的主母一定要是你，你要坐上官太太的位子，替他打理后院，到时凭他什么三妻四妾，还不都随你处置？”

姜莘心乱如麻：“可是母亲……我总想着能得一位全心全意都是我的夫君，他地位一定要高，一定要真心对我，怎么就这么难？”

于荣兰嗤笑道：“你想要的太多了，世间哪有这样的好事？旁的不说，你当初如何因为他来求我的事情忘了不成？若不是为着你的一片真心，我才懒得费心对付姜荷那个贱种呢！”

姜莘想起曾经的美好时光，眼眶再次湿润了：“当初他待我是极好的，他写诗给我，带我去看花灯，还对我说了好多好听的话，这些我都记得！只是今日见他那副模样，倒觉得好似不认识他了一样。”

于荣兰挽着她往回走，嘴上劝着：“男人嘛，都是这样的。尤其是陆恒这样有本事的男人，你若是不会做小伏低，惹怒了他，那这前面的工夫就全白费了！话说回来，你今日没失态吧？”

姜莘想起陆恒脸上那一道道血痕，不由一阵心虚。于荣兰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呀，都叫我平日里宠坏了！你明日就给我去陆府登门道歉，把他的心哄回来！他这一上京不知多久才能回来，若是在京城被哪个姑娘勾搭走了，有你哭的时候！”

姜莘对陆恒还是有感情的，闻言心里一阵惊慌：“母亲……那，那怎么办呀？！”

于荣兰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能怎么办？明日去的时候多带些银两，就说是给他上京的盘缠，态度也好些，好生哄着他！你心里若有怨气，等你们成婚之后再算账也不迟，现下先把人给我笼住了！”

姜莘忙不迭地点头，随后靠着母亲的手臂，轻声说道：“母亲，我真羡慕你，你这么聪明，爹也一向敬重爱护于你，我……我也不知有没有这样的福分。”

“福分？”

于荣兰蓦地停住脚步，目光逐渐变得冰冷：“你可知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不易！可纵然再不易，好好活在这世上的也是我，不是旁人！临了了，连她的种都……”

姜莘还在听她继续往下说，她却突然止住了话头，话锋一转道：“总之你记得，面子和里子并非不能兼得，但向来是面子要紧，有了面子才好把里面的东西装好，这恰恰是你如今最需要的。”

姜莘被她说动，暗下了决心：“我……我要做探花夫人，不能让旁人抢了！”

于荣兰欣慰地笑了：“这才是我的好女儿！等到时你嫁给陆恒，咱们家有了倚仗，别说夺回绣坊了，我要让那几房的人给咱们提鞋！”

说起绣坊……

好像有什么要紧事被自己忘记了。

是什么呢？

姜莘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索性不去管了。绣坊出了事又能怎么样，左右现在当家做主的是二房，与她们母女何干。

她记不起来，总会有人让她记起来。第二天中午，姜莘来到绣坊，绣坊和往日一样熙熙攘攘的，她便也没去多管，径直往二楼上去。

谁承想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姜恒怒气冲冲地跑了下来，一把揪住她的领子吼道：“你都做了什么？！”

姜莘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啊？”

“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姓程的是什么人？！你接生意的时候都不探问人家底细的吗？！”

姜莘这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辩解道：“我问了呀，她说她是锡州……”

“……做成衣生意的……”

她突然想起被自己抛在脑后的事情，蓦地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姜恒。姜恒见她这副表情更气，将她扯到了围栏旁边：“你都知道对不对？你看看，你看看楼下这些人，全都是来退货的！现在整个雍州都传遍了，说我们衡心绣坊靠妓院的生意发财！！”

正巧楼下传来一阵议论声：“……衡心绣坊风评一向不错，莫非是有人蓄意陷害？”

“什么陷害呀！我隔壁邻居家的三叔伯的小厮昨日也去了春怡坊，说是有一位姑娘穿的一件叫什么紫鸢之尾，正是那日交货时买家展示出来的那一件！”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当时觉得那件衣裳真好看！话说回来，你三叔伯不是前年就驾鹤西去了吗？”

“这……哎呦，你纠结这干嘛呀！等下回去一定要告诉街坊邻居，千万不能再买衡心绣坊的衣裳啦！保不准捡了人家妓女都不乐意穿的呢！”

“这话有理，我大姐还说要来这里做一件紫鸢之尾呢！哎呦，多亏她做事磨蹭啊！”

姜恒气得直发抖，昨日的衡心绣坊还风光无限呢，今日就四面楚歌了。他怨恨姜莘不谨慎，更怨自己居然看在她是姜家人的份上如此信任她！

这下好了，他这几个月的工夫都白费了！

姜莘从他手里挣脱出来，瞪着他说道：“那恒哥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还不下去给人家退钱！等下客人们等急了，没准还要砸了咱们的店呢！”

姜恒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难道是我的错吗？姜莘，生意是你接的，你难道一点歉意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