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宝坊的掌柜一见两人，赶忙领到二楼的雅间里，让伙计取出近来最新颖的几款头面，一口气就开了数十个匣子供两人挑选。

两人从玉看到宝石，挑样式选设计，看了快半个时辰也没能决定。

颜倾城不由得起身活动筋骨，顺便瞧瞧摆在架上的簪子和金步摇，蓦地瞧见一把搁在匣子里的一支金步摇。

“伙计，能否拿这支金步摇让我瞧瞧。”她道。

这是她前世里极喜爱的金步摇，可惜她觉得太贵没买下，后来实在太喜欢决定要买时已经卖出了，没想到这时候还能瞧见这支金步摇，这回定要买下。

伙计应了声，立刻从架上将木匣取了下来。“颜姑娘，这支金步摇已经让人订走了，您要是喜欢，可以请匠师再打一支一模一样的。”

颜倾城难掩失望地把玩着金步摇，遗憾自己又迟了一步。虽说能再打造一模一样的，但上头的玉石又岂能找到一模一样的？

她之所以喜欢这支金步摇，是因为簪头上镶了只雪白玉兔，长耳朵上穿孔系金穗，相当精致小巧，唉……她属兔的，所以不免看到兔样的玉石都想收藏。

“伙计，能否告诉我这金步摇是谁订走的？”她忍不住问出口。

大哥说他买的玉兔子也是被人捷足先登，碰巧买家是他相熟的，所以就请对方割爱，也许她也能碰碰运气。

伙计正要说时，掌柜的又领了人上楼——

“倾城姐姐！”

颜倾城顿了下，回过头就见李婧走来，不由得笑眯眼，正要唤她时，瞧见跟在她身后的李少渊，教她的笑意顿时凝在唇角。

是她记忆中清冷无人味的无俦容颜，亏得那双眼恁地醉人，偏偏冷进骨子里，犹如六月辣日也融不尽的霜雪。

“倾城姐姐，真的太巧了，你竟然也来这儿。”李婧亲热地拉着她的手。

颜倾城心头狂跳，僵硬地将视线挪到李婧脸上，勉为其难地勾出笑来。

“阿婧，不得无礼。”李少渊低声唤着。

颜倾城痛苦地半眯起眼，听到他的声音她彷佛又回到那场噩梦里，他总是用如此低沉的嗓音，平板无波地与她交谈，却从不肯听听她说了什么。

李婧吐了吐舌头，想要松开手，却发觉她的手冰凉一片，忙问：“倾城姐姐，你是不是身子不适？”

“我……嗯，有点不舒服。”她回避李少渊的目光，不知为何，觉得他像是一直盯着自己，教她心头狂颤，快要无法呼吸，她急急想避，可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跌倒，一股强而有力的力道扯住她的手，在她还不及反应时，已经半抱半扶着她到一旁的圈椅坐下。

“倾城，你不要紧吧。”公孙怡赶忙走来，不解地看了李少渊一眼。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可她看得一清二楚，他抱住倾城的腰……他那般知礼的人，怎会做出这般孟浪的事？

颜倾城紧抓住她。“阿怡……我有点不舒服，你赶紧挑，咱们早点回去。”

公孙怡瞧她脸上血色都没了，哪里肯再挑，要伙计先帮她留着三个匣子，晚一点再过来。

伙计应了声，像是想到什么，走到颜倾城身旁。“颜姑娘，您刚才看的金步摇就是李侍郎订下的。”

颜倾城愣了下，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会买金步摇……他打算送谁？这款式并不适合阿婧，所以……忖着，她随即笑得自嘲。

他想送谁，与她何干？

“我知道了。”颜倾城轻声应着，却不打算请李少渊割爱，在公孙怡的搀扶下起身后，满脸歉意地对着李婧道：“阿婧，真是对不住，我身子不适，先走一步，春宴时再陪你。”

“倾城姐姐，你不舒服，赶紧回去歇着吧。”李婧担忧不已。

她勉强笑了笑，再朝李少渊微微颔首示意，就在她要离开时，他突道：“伙计，将那支金步摇包好，给颜姑娘送过去。”

颜倾城和公孙怡都被这话给震住，双双回过头来。

“李大人，这金步摇是……”她嗓音有些颤抖地问。

这多讽刺，前世嫁给他三年多，他从未送过她什么，甚至鲜少正视她一眼，为何这一世他竟赠她金步摇？

“纯粹觉得这金步摇极适合颜姑娘，再者也感谢你帮了阿婧不少，还请颜姑娘收下，否则我与家母过意不去。”他一席话清冷平淡，却也说得不容她拒绝。

颜倾城皱起眉，只觉得眼前的他好陌生，抑或是她根本就不曾真正认识过他。

他此刻说的话恐怕比前世对她说的话还要多……两相比较，前世的她，多可笑。

公孙怡垂敛长睫，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道：“倾城，你要想清楚。”不管是任何理由，一个男子都不该送钗给姑娘家，李少渊的行径让她隐隐不安。

“我知道。”她轻声回应着，缓缓吸了口气，努力不让声音颤抖，倔强地对上他的眼。

“李大人，我与令妹交好，纯粹因为我喜欢令妹的性子，与李大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李大人无须如此客气。”

“颜姑娘此言差矣，舍妹确实受到诸多照顾，钱财难以估算，一支金步摇不过是聊表心意，倘若颜姑娘真是不喜，那便扔了吧。”李少渊神色淡然，犹如公事公办般的口吻。

颜倾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无赖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吗？她不会听错了吧。

别说颜倾城，就连公孙怡，甚至是李婧都不敢相信他竟会这样说话。

“李大人，你这不是在逼迫人吗？堂堂侍郎，满嘴无赖话，怕是不妥吧。”颜倾城有些冒火地道：“再者，男子赠了金步摇给姑娘家，难道李大人不知道其用意？还是恳请李大人收回。”

簪钗这一类的东西可是定情所用，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送金步摇，要是让不知情的人瞧见，还以为他打算不经媒聘私定终身呢。

“颜姑娘若是不要，扔了吧。”还是那副淡漠模样。

颜倾城为之气结，就是不肯收。姑且不管他这么做的用意，横竖她都没道理收下他赠与的任何东西。

“还是要当作定情，颜姑娘才肯收？”

就在她气恼转身的瞬间，后头响起他依旧平板无波的声响，她不由得瞠圆眼，就连公孙怡也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什么。

李少渊是那般高风亮节的人，竟吐出如此下作的调戏话……

“下流！”颜倾城气红了俏脸，骂了声，拉着公孙怡就离开。

霎时，雅间里静默无声，手里还拿着木匣的伙计最为无辜，因为他不经意听到如此吓人的交谈，领教到李大人并非如外传那般清心寡欲，偏偏这个消息绝无可能走漏半分。

不是因为他守口如瓶，而是只要街坊里有此传言，不就代表是他说出去的？他还想多攒点钱讨媳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