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舟把冲过来的望舒与吃吃抱在怀里，挨个儿摸了摸它们的脑袋。

“呜~”望舒对他叫了一声，二者对视，许舟轻轻颔首，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抬头望向纯白色世界尽头的那面巨大镜子。

他缓缓走上前，边走还边四处望着，观察着这个古怪的地方。

白色、空白……

头顶传来某种轻而缓的响声，像是湖面扩散开的涟漪声。

看来这里，是【万镜神母】投影出来的近似于内心世界的地方咯？

白湖并不是一泓简单的湖泊，不然这座城市也不会以它的名字命名，它似乎自古以外就承担着某种使命，不过，这些只是许舟的猜测，事关白湖的资料是隐秘，他看不到。

许舟能接触到的资料，只说了万镜神母被镇压在白湖之内。

他接近了这面巨大的镜子，银光粼粼的镜面漾开水波，一个庞然身影悄然出现。

一只苍白的手掌从镜子内部贴上了镜面，这只手掌说不上来是属于什么生物的，显得瘦长而诡异。

手掌轻轻摩挲镜面，仿佛在隔着镜子描绘许舟的轮廓。

许舟在看到这个身影浮现的一刹那，就浑身僵硬，一种莫大的恐惧感降临在他头上，顺着脊椎骨蜿蜒流入四肢百骸。

这是动物本能发出的恐惧，代表了眼前这个身影的本质，相对于自己是强大无比、难以抵抗的。

但这种恐惧感只持续了一瞬间，就被许舟压下。

似乎恐惧虽强烈，却是虚浮的事物。

略一思索，许舟有八成把握，前方镜子内这个看似是万镜神母的家伙，只是万镜神母的一小缕思绪。

——算算时间，在现实里，监天局的强者早已与万镜神母本体开战了，伪神虽强，人类中的强大御兽师也不弱，它哪里能抽出大量心思来观察自己。

许舟没有说话，等着镜中身影缓缓收回了手掌，它开口缓慢说道：“你、很有、潜力……”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信徒？”

“你做、我的信徒，哪些普通的教徒，可以全让给你，作为、功绩。”

许舟挑挑眉，并不感到惊讶，而是冷静询问道：“为什么这么看重我？”

镜中身影轻轻晃动，似是接近了些：

“异世之人，勘破、命运分蘖之人，你是、传承者，你很特殊。”

也不知道这番话是赞扬还是警告。

许舟对于万镜神母能看出自己的秘密，没有什么心理波动。

这个世界三千年前就曾有过可称为神的伟大存在，如今现代社会的天花板战力也不遑多让，谁能给他自信，让他觉得自己那点秘密不会被发现？

前世的记忆、未来推演的能力，说到底都是体现在这具身躯上的东西，被生命层次高出自己许多的存在发现，再合理不过了。

许舟抱臂：“我怎么觉得万镜万相之主大人是馋我身上的‘好东西’呢？”

“……”镜中身影沉默片刻，随即缓缓说，“倒也不是、不可以、这么说，你太特殊了，你与、【钥匙】，共同掌管、这个世界、生命更进一步的、奥秘。”

“如果，你成为我的、信徒，那么，我就有更大可能、成为、【新神】。”

许舟心说您也挺实诚的，什么实话都往外面讲呢，是被关了几千年脑子有点迟钝了，还是天性如此？

吐槽归吐槽，他把万镜神母的话牢牢记下了——这其中，似乎有很多不得了的信息啊。

许舟“嘿”了一声：“我这么重要这么厉害，您想要我成为您的信徒，不多开点条件吗？”

镜面如水波般晃动一阵，下一刻，一个画面在镜面上浮现。

许舟的笑容微微收敛，吃吃踏动着蹄子，望舒眯起狐狸眼。

画面上是一个巨大的密封透明“罐子”，看起来像是某种维生兼囚禁容器，在半透明的溶液当中，一个小巧的身影漂浮着。

那是一只个头不大的水母，身躯上披覆层层叠叠的飘逸软膜结构，身下长出大量细长的触须，荧光如液体在触须中穿行。

灵渊之子……这是羡鱼的本体？

许舟想要联系御兽空间中的子体，但在这里，精神力无法施展，只得作罢。

“这只幼崽，一直在、帮你做事。”万镜神母说道，“它很好用，我可以、直接、给你。”

这种事情，当然也瞒不过一位伪神，哪怕这位伪神本体被镇压，但探查能力依旧足够强横——某种意义上说，这位擅长的领域，正包括了探查。

需要羡鱼帮它传递信息，只是因为它的【力量】无法如细致的探查力那般在外流动。

许舟抿抿嘴，脸上逐渐露出了好似意动的表情。

“我……我可以答应。”他说，“但是，您得告诉我更多关于我、关于【钥匙】、关于【新神】的事情……”

“好，可以……”万镜神母的身影波动了一下，三只苍白的手掌覆上镜面，“你再、近一点，我要给予你、信徒印记。”

许舟踌躇了半晌，缓缓走上前，紧紧盯着镜面，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在镜子的另一面，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出现。

一步，两步……近了，更近了……

五只苍白怪异犹如黏土制成的手掌，覆上了镜面，似乎万镜神母正迫不及待。

然而，就在它准备动手的前一刹那，许舟身边跟随前进的望舒遽然轻轻跃起！

它一挥尾巴，附着在地面上处于隐形状态的月光力量轰然爆发！

吃吃也同时发难，数道激光交替射出，在镜面上切割出几道深深的井字刻痕！

望舒从许舟肩头跃出，前爪上隐晦的暗光一闪，数道锋锐至极的影子劈斩使出，将眼前遭受轮番攻击的镜面，彻底击碎！

“哗啦啦——”裂痕如蛛网般扩散开来，霎时间，镜面碎裂成无数个银光闪烁的不规则碎片，炸裂出去。

正从镜子背面同样是镜面的地方缓缓走出的人形，也因为载体的破碎，化作片片镜子碎片，消散开来。

消散之前，那人影转过脑袋，透过镜片，眯眼看向一脸平静的许舟。

这个人影，正是许舟先前看到的那个穿白大褂的自己！

前面那些相，不过开胃小菜，目的在于收集许舟的数据，这个被击碎的相才是迷镜真正的杀手锏，他凝聚了许舟的诸多本质特点，是对许舟的真正侧写，也是对他未来的观测，各方面素质比本体还要强大。

然而他还没完全被孕育出就被击破载体，可没机会逞威了。

望舒的身影在空中掠过一道月白色弧线，再度施展攻击，把镜面击得更碎。

它挥动尾巴，妖精种的独特力量微微散发而出，多个细碎的镜子碎片似是感应到了一定程度上相似的力量，主动朝它飞来。

望舒眼睛一亮，用格子围巾当小包袱，把这些碎片包起来。

这可是它的战利品！

先前它就受了许舟的嘱咐，被传送到这里之后，就开始了悄悄试探。

事实证明，这里存在的一缕万镜神母思绪，真的很弱小，甚至察觉不到望舒试探着留下的月光力量，似乎这缕思绪把所有力量投入到许舟进入的迷镜的构建当中了。

望舒的埋伏证明了这缕思绪的“好欺负”，许舟自然毫不客气，把它所附身的镜子打碎了。

镜面……在特性上，与半影隐者的一个进化型略有相近之处，拿来给望舒参悟，再合适不过了。

一地镜子碎片当中，最大的几片上，再度浮现一个庞大的身影，但它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似乎已经快难以为继了。

虽然看不到它的眼睛，但许舟能感受到，它正注视着他。

“果然、如此。”它似是感叹，“真难……”

许舟摊摊手：“你可别怪我，是你先想对我下黑手的。”

这家伙条件开得不错，说是要让许舟成为它的信徒，实则连最强的迷镜之相都悄悄准备好了，一看就知道，打的是直接搞死许舟的主意。

万镜神母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声响，似是一声轻笑，随即那身影开始缓缓消散。

许舟转过头，正想和望舒说把它收集到的镜子碎片交给自己检查一番，却感觉周围轰隆作响、天旋地转。

这下，他算是真真正正地破解了这个迷镜，这个空间正在碎裂消失。

迷镜相当于一个异空间，想要出去，会经历传送的过程……

许舟感觉自己又被扔进了洗衣机里，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在扭曲旋转。

这传送感比以往的都要强烈数倍，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视线中出现大片黑点，耳畔也在嗡嗡作响。

半晌后，他像是终于从水里探出脑袋的人，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气。

眼花耳鸣开始缓缓消退，他双手撑地，眨动着模糊的双眼，试图看清楚四周的情景。

灯光从头顶打下，让他的视线有些发白。

似乎……这里不是他进入迷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