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晓娥的父亲见女儿从大院里出来，低着头迎过来，他特意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拉得很低。两个人走到对面，娄晓娥才认出父亲，不禁对父亲的谨慎过度感到好笑。

娄晓娥的父亲接过女儿手里报纸包着的盒子，伸手拉着女儿的胳膊往东走，离开大门口老远才站住脚说道：“我听天气预报，今晚有一场雨，我找了一辆卡车，趁天黑时装车，我们今晚就走，你现在就跟我走吧。”

娄晓娥知道要走的消息，但是父亲说今晚就走，还是吃了一惊。刚要说什么，父亲已经把她领到路边停着的一辆吉普车边，拉开车门把她推进去，自己转身坐在副驾上。

司机回头看看后面没有车，一踩油门，吉普车迅速地离开南锣巷。

车里的气氛凝重，娄晓娥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父亲平常带一副近视眼镜，现在换成一副墨镜，所以刚才她没有马上认出来。

父亲指挥司机在家门口绕了一圈儿，才把车停在家对面的路边，他低声吩咐司机几句，把手里的盒子塞进怀里，回头对娄晓娥说道：“你去商店看看，买一捆绳子拿上来，我先上楼。”

娄晓娥拎着绳子回来时，家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能打包的东西已经装好。父亲指挥她和母亲一起把包裹再捆一遍，等候晚上来人一起装车。

天气预报是夜间有中雨，这也是春天开始的第二场雨，没想到乌云翻滚过后，一阵急骤的大雨点落下，接着是绵绵不断的细雨开始落下。

娄晓娥看着窗外，本来想在下雨之前去见一面何雨柱，没想到老天不作美。

母亲看出她有心事，走过来挨着娄晓娥坐下问道：“我看你坐卧不安的样子，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娄晓娥把头靠着妈妈的肩膀柔声说道：“上午把你的那个小盒子拿回来了，我的心事也没了，本来想在离开之前和他见上一面，现在这么大的雨，老天都跟我做对。”

“你说的他就是你把东西藏在他家了？妈知道你对自己的婚姻有遗憾，但是当初那种环境比现在还糟糕，能找到人家娶你也就不错了，只是委屈你了。”

“妈，如果我们不离开，我还是想跟他谈谈，他现在也有一个合适的人，但是我也不是没有希望。”

“既然人家有人了，你也别去影响他了，人这辈子都是靠缘份，如果有缘份，你们还是会走到一起的。”

母亲安慰她的话，反而让她的眼泪流下来：“我知道妈是安慰我，我们这一走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听我爸爸的意思，这次我们走的越远越好，那不是永远都没有机会了吗？”

“娄晓娥的母亲一把拉过女儿，眼角慢慢地流出泪水，声音带着哽咽说道：“我跟你爸也是坎坎坷坷，风光过也遇到过劫难，好吃好喝享受过，吃糠咽菜的时候也有，老话说，三穷三富过到老，你也别灰心，天总会亮的。”

轰隆隆，外面开始响起雷声，娄晓娥的母亲擦擦眼泪说道：“好了，你听外面，春雷一响，万物生长，我们这次走，也算是个好兆头。”

娄晓娥勉强地笑笑，起身去看父亲，只见父亲穿着雨衣，像是要出去的样子。娄晓娥开口问道：“爸，外面开始下雨了，你这是要出去吗？”

“嗯，这场雨下得好，只是我还得出去一下，原计划是半夜动身，我刚才想了一下，还是提前时间往外走，以免夜长梦多。”

娄晓娥见父亲执拗的样子说道：“爸，你这是被吓坏了，成了惊弓之鸟了。”

父亲哼了一声说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现在连惊弓之鸟都算不上，只求老天给我们一个逃生的机会，这一刻总算来了。”

“那我们几点开始走？”娄晓娥小声问道。

“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我们八点钟必须出四九城，这里我一刻也不想待了，我现在去联系人和车，你跟妈妈不许动，哪里都不能去，你要答应我，现在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知道了爸爸，我听你的，我这就过去陪妈妈，你出去也小心一些，外面下雨路滑，你年纪也不小了。”

娄晓娥的父亲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把雨衣的帽子戴好，一弯腰钻进雨中。看着父亲的背影，娄晓娥知道此刻父亲内心一定很挣扎。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娄晓娥站在窗前看着路面，雨点儿密集地敲打着路面，激起一串串水花，一串水花消失了，新的水花接着出现，娄晓娥平静的心也跟着泛起涟漪。。。。。。

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是雷声，母亲伸手把灯关掉，下雨天她都是谨慎地把电源关掉，多年来的谨慎让她逆来顺受，这也是他们老夫妻一直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原因。

娄晓娥借着外面的闪电看向夜空，闪电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她心里猛地一动，她想去见一次何雨水，哪怕是十分钟，这辈子也就没有遗憾了。

快步冲到外屋，看到地上立着一把黑雨伞，她一把抓过雨伞，母亲紧跟着她走过来问道：“小娥，你这是要出去？你爸走之前跟我说过，如果你要是出去，时间到了车就会开，没有时间等你，你看着办吧。”

“妈，我用不了一个小时，八点之前我一定能回来，我要去跟他道别，我们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就答应我这一次，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白天你爸把那个铁盒子拿回来，里面还剩八个小黄鱼，你跟我说过送礼用了两条，但是怎么没看到我送给的那个玉手镯？”

“当时我怕拿走盒子让他起疑心，所以把玉手镯留在他那里，我知道那是一件值钱的东西，你相信我会处理好的。”

“妈知道你的心，我们这里离南锣巷不算远，你快去快回，一定赶在你爸回来之前返回来，不然我也会被他痛骂的。”

娄晓娥顾不得换上雨鞋，她也不知道雨鞋放在哪个包裹里。撑开雨伞，她冲到大雨里，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她走了几步，裤脚就全湿了，本来想找个板车，但是连个车的影子都没有。

咬咬牙，她弯腰把裤子挽起来，快步朝着南锣巷的方向跑去，只要见上一面，只要见上一面，她的脑子里一直重复着这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