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院子里的嬉笑声，袁懿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露出一张笑脸，随后迈入院门。

一进门，袁懿就看到了一群大人的热络的聊天，除了大伯、姑姑家和自己父母都在以外，还有不少来看望的亲戚。

一群人正坐在院子里拉家常，忽然看到进门的袁懿，均是一愣。

“大伯，婶婶，姑姑、姑父……爸妈，我回来看看爷爷。”袁懿率先打着招呼，叫了一圈人，很多人他不认识也就没叫。

见到袁懿，几个长辈既意外又高兴，大伯母赶紧过来接过袁懿手上的东西，佯装恼怒的说道：

“你这孩子还买啥东西，家里什么都有，我都让你妈先别跟你说了，爷爷的腿没什么大事儿，上学要紧，你妈非不听。”

“没事，我今天没什么课！”袁懿笑着回复。

“是啊，那都是孩子的心意。”袁母这时也走过来笑着说道，还诧异的看了看了袁懿一眼。

“嫂子，孩子给长辈买点东西那不是应该的么，你也别愣着，这几位长辈怎么没叫人？这是你表舅、这是王叔、李叔，你小时候都抱过你的。”

袁懿不用看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自己老爹，他喝了酒或者在外面说话就是这个语气。

“表舅、王叔、李叔。”他只能挨个叫人。

“直叫一声就完了？”

袁懿心头无语，从兜里掏出烟挨个给长辈递上。

“小同，你这儿子一看就有出息，今年多大了？”

“不愧是城里长大的，懂事的很，不像我家那娃，一天淘的很，就知道出去上网，不沾家！”

“这就是小懿吧，今年有二十么？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是不是还在上学？”

小同是袁父的小名，听到众人的夸赞，袁父忍住笑，撇撇嘴说道：

“懂事个屁，18的人了衣服天天还要他妈给洗，高考也没考好，就上了个懒怂财院，才是个二本。”

“二本都不错了，咱村里才几个大学生，你看那谁家的娃，才上了个大专……”

听不了几个长辈在那互相捧，袁懿点头附和几句，赶紧拿着买的拐杖钻进了屋里。

爷爷住的是老院子，红砖房，虽然看着有些旧，但里面陈设都整整齐齐的，还冬暖夏凉。

一进里屋，就看到了躺在炕上的爷爷，高大的老人躺在藤椅上，腿上打着石膏和夹板，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发呆。

见到老人，袁懿心里还是有点发怵，蹑手蹑脚的走到跟前，轻轻喊了声“爷”！

老人回过头，见到是袁懿，表情没什么变化。

“来了？”

“嗯。”袁懿点点头。

之后两人便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袁懿觉得尴尬，便开口关心道：“您腿好点了吗？还疼不疼？”

“没事，还死不了。”

袁懿又没法接了，只能转移话题。

“一个人在屋里闷吗？要不我给你把电视开开，你听会儿戏？”

说着，袁懿便去找遥控。

“别寻了，电视早坏了。”

爷孙俩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院子里面聊天的声音又大了起来，原来是时间差不多了，长辈在门口送几位客人。

等客人走了，长辈便在院子里商量着之后照顾老人的事儿。

普通人伤筋动骨都得一百天，老人就得更久了，只靠奶奶一个人照顾肯定是不行的，身边还得有个人。

袁父的三个兄弟姐妹虽然关系都好，但各有各的难处。

大伯一家人刚盖完新房没两年，还在县里首付买了新房给堂哥结婚，还贷压力很大，一家三口人都在外工作。

姑姑家情况稍好一些，姑父做点小生意，收入可观，前几年就在秦都北二环边上买了房。

但姑父场面在外边跑，家里还有个高三的小表妹要照顾，实在脱不开身。

袁懿可以说是兄弟姐妹三人家中最清闲的了，虽然在市里没房，但靠着那栋楼的租金就能过的不错，再过几年一拆迁，那就啥都有了。

但袁父就坐在一边装傻不说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的情况兄弟几个也知道，本来就没法要求他做太多。

事情陷入僵局，院子里也沉默下来。

袁懿和老爷子坐在房间里，将院子里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他小心的观察了一下老头子表情，发现老人依旧是面无表情，但眼睛里似乎有些哀伤。

“久病床前无孝子！”袁懿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这句话。

院子里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袁母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看了一眼袁父后开口了：“这次大伯住院还是大哥出的钱，小妹要不咱们两家轮流看顾老人？”

“姐，不是我不愿意，我家云云今年高三了，正是关键时候，离不开人，再说她也不会做饭，留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姑姑一脸为难。

“这样吧，你就待国庆这七天就行，云云哪边我来照顾，国庆结束了我接替你。”

“你饺子馆那么忙，哪有时间时间照顾云云？”

“袁懿这不是也要放假了吗？他也不小了，刚好能照顾妹妹，他刚高考完没多久，说不定还能给云云辅导一下。”

话都说到这里了，姑姑也无法反驳，只好答应。

这时，一直沉默的爷爷爆发了，他不顾袁懿的劝阻，拄着袁懿刚买来的拐杖走到门口。

对着院子里的儿女喊道：“走，都走！一个人都不用留，我是腿断了又不是瘫了，有你妈照顾我就行了，你们都是大忙人，忙你们的事儿去。”

院子里的众多长辈顿时脸色难看起来。

“爸，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怎么可能不管你呢。”

“是啊，我妈年纪都那么大了，一个人肯定不行。”

“我扶您回去，医生都说了最近先不要乱动。”

“我们都商量好了，三家轮流照顾你，过两天孙子们放假了都还要回来看你呢。”

老爷子还是黑着脸，一言不发。

这时，奶奶终于提着菜篮子走进了院子里。

一见到袁懿，顿时笑的像花儿一样，上来就紧紧拉住袁懿的手。

“我们家小懿回来了，哎呦，好长时间没见，个子都长高了不少，可想死奶奶了。”

“婆！”袁懿用方言叫了一声。

奶奶拉着袁懿的手，说了半天话，回头一看，爷爷竟然下地了，顿时变了脸。

“你这死人，谁让你下地了，赶紧回去，一天天板个脸，孙子回来了连个笑模样都没有，怪不得人不待见你！”

被奶奶当着儿孙的面训，爷爷冷酷的表情绷不住了，嘴角抽搐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

“不想跟你说话！”

生着闷气被大伯搀回了房间里。

袁懿不经意的看见，姑姑向奶奶竖起了大拇指。

袁懿看了眼老妈说话时只会一旁点头的老爹，心里顿时担忧了起来。

这怕老婆的毛病该不会遗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