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破围城
作者:璞玉芳华 | 分类:现言 | 字数:72.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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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窃笑惊心吠叫亦然
方子程作为主力,参与的那款新产品的研发依然在进行中,加班加点是常态,他经常要忙到深夜才能回家。
今天,快到做晚饭的时间了,方父又接到方子程的电话,不要做他的那份了,他在单位吃加班餐。
入夜,钱梅朵又处在了兴奋之中,她一会儿说,一会儿唱,小狗伊丽莎白又乖乖的应和起来。她们的声音不是很大,还是挤进隔壁小卧室的门里,吵醒了早早睡下的方父和方母。
方父的心忽又“突突”的惊跳数下,他顾自捂住胸口,发出长长的无奈的叹息。
方母不觉紧皱起眉头,她眼角的那朵“墨梅”也抖了几下。随着主人年龄的增长,它的颜色也在加深,而且呈现出更为饱满的立体感。
老园长退休后,将由钱梅朵接替她的职位,早已是众人皆知,且板上钉钉的事。
岂料,老园长退休了,她的座椅上空降来一位年轻人,取代她做了园长的并不是副园长钱梅朵。
众人一片哗然,有同情的,有讥讽的,有……
惨遭流年不利,打击接二连三,苦恼和愤懑这两个坏东西趁虚而入,它俩好似寄居蟹和沙蚕,搭伙住进钱梅朵的心里。日子久了,它俩情投意合的搅缠在一起,没白天没黑夜的忙活着,悄无声息的吞噬,发酵,繁殖……
宿主的精神大变,体态也随之发生着不易察觉的变化。
一场透雨过后,数不清的知了猴争相钻出黑暗的地下,借着夜色的掩护,有幸躲过一双双大手或小手捕捉的一批幸运儿,爬上树的高处,从全副铠甲中一丝一丝缓缓抽身而出。在顿感轻松却颤抖无力时,太阳冒出了地平线,温暖和煦的光辉洒的又匀又密,无处不在。
一个最先获得了新生的知了接收到阳光赋予的能量,体内快速蓄积起力量,它簇新的外衣从娇嫩的黄渐变成刚毅的黑,薄而透明的双翅徐徐展开,轻轻地打了一扑扇,竟一下飞起来。
小小的知了猴在地下成长三年,借着麦收时节的一场透雨,一心要逃离黑暗的桎梏,它们努力不断地挖呀挖,挖出一条通往人间的隧道,躲过被捕捉的危险,再次历经夜的洗礼,终于脱壳成蝉,完成了从地下到地上,从爬行到飞行的这一壮举,实在是太爽太有成就感了。
此刻的蝉不再是知了猴,回头看了一眼曾经裹住它的那个壳,并无留恋,兀自开心地飞起来,飞上更高的枝头,迎着亮堂堂的阳光,好奇地环顾并俯视着崭新世界里的一切,心情愈发的亢奋,忍不住欢声高歌,呼朋引伴,不问自答。
“知了!知了!知了……”
“真是一群愚蠢又自大的小东西,初来乍到,竟如此的放肆无礼,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知了们响成一片的叫声突如其来,接天连地,惹怒了众生,引起了公愤。最终吵烦了太阳,它猛然间射出无数带火的箭矢,空气中充满了燥热,人间霎时换了个样子。
……
狗的舌头从张开的嘴里耷拉出来,红红的;行人的脚步也相继躲进了树荫;那些准备出门的,重新换了装束。
裙子,各式各样的,依附了长短粗细、黑白不一的腿脚,再度蘑菇云似的飘在了大街小巷。
钱梅朵揪着自己的头发,无力地瘫坐下去,坐进凌乱的裙子堆里,她试遍了所有的裙子,哪一套穿在身上都紧绷绷的,像极了枷锁。她失声痛哭,任凭泪水肆意流淌,冲花了还算精致的妆容。
“嗤”的,一声窃笑响起。钱梅朵一惊,慌忙抹了一把眼泪。
“嗤”的,又一声窃笑响起。钱梅朵无所适从地爬起来,顺手拿到一面小镜子,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那窃笑声又响起来,是从泪痕勾勒的晦暗肤色中发出的,她心里咯噔一响,紧接着打了个哆嗦。
“我已经失去了太多,再也不能失去美丽的容颜,还有苗条的身材了。”
钱梅朵在喃喃自语中下定决心,要尽快忘掉所有失去的,早日摆脱世态炎凉的包围圈。然而,寄居在她体内的那两个坏东西已合力打造出一片沼泽,诱她陷了进去,她越想从中拔出来,却陷的越深。
就在不久前,方钱贝贝被男朋友分手,这位官二代的理由很奇葩:他与方钱贝贝接吻时,对她隆鼻的填充物硅胶过敏。
这一消息横空袭来,瞬间击垮了钱梅朵,躁郁症不请自来地找上了她。
活了大半辈子,方父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狗仗人势。他因为听到小狗伊丽莎白的叫声会不由的心惊,偷偷在背地里教训了它两次,这小狗竟然学乖了。再同方父单独在家时,它会跑去外面玩。直到玩累了,它才回到家中,静静地趴在床上或某个角落里,大气也不出。然而,一旦听到钱梅朵或方子程回家的脚步,它会立刻跑到门边,一下跳起来,不住地抓挠着门锁。门一开,它会立刻跳进妈妈或爸爸的怀里,蜷缩成一个雪白的绒球,呜呜地倾诉起委屈来,钱梅朵的脸有时会拉的很长很长。
另一间卧室里,钱梅朵又唱起来,小狗也跟着叫起来,方父的心又猛的跳了一下。他只好坐起来,侧身倚在床头上,看着方母,穿过窗帘的一道月光正好照在她的嘴上。相处久了,方父不用耳朵,只需看方母开口说话的唇形,即可清楚她在说什么。
“哎!老了老了,我们活的倒不如一只小狗了,连个躲出去的地方也没有了。”
“嘘!你小声点儿!让梅朵听见了,她又要闹的。子程已经说过好几回了,她的病只是轻度的。只要好好顺着她,她的心情好了,病自然就好了,我们的日子才会好过。”
方父听了,不再说话,烦躁地拿过床头柜上的小半卷卫生纸,又撕下窄窄的一溜,从中间揪断,团起了小纸球。
“你耳背,还总往耳朵里塞纸球,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也真的是奇怪了?小狗夜里只要一叫,我总能听到。”
“是夜里太静了,也给我团两个。”
“你没有手吗?”
“你怎么就不能跟子程学个一星半点的?瞧瞧他!他是怎么对梅朵的。”
“我俩过了大半辈子的日子,你除了串门逛街,跟人家瞎扯闲聊,女人该做的事,你做好过几件?”
“我给你生儿育女做家务,哪一样落下了?”
“你用心了吗?先说炒菜吧,能用多长时间?你也不能安心待在锅边,不是炒糊了,就是没断生,不是太咸了,就是没放盐。再说烧稀饭,不是米汤顶起锅盖,淌的四下里都是,就是烧焦了锅底。年轻时,我在家炒菜做饭,上了班,还多少能休息一下。退休了,我完全成了一个围着灶台转的火头军。白天忙了一天,夜里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觉,而这个最基本的愿望竟还要靠一个小纸球来实现。你也想塞住耳朵,就自己团纸球。”
“你个……”
方母开口要骂时,方父已将小小的纸球塞进耳朵里,背对着她躺下了。
没了吵架的对手,方母不觉又皱起眉头,幽怨地长吁短叹起来,外面的一切声响也与她无关了。
夜里十一点多,方母还没睡,心里乱麻似的纠缠着。儿媳得了这样闹腾又羞于对外人启齿的病,儿子经常加班,她再也不能像往常那样一甩手,出门与人闲聊了,一向喜欢清静的老伴儿更是不堪其扰。在这时,她又想到了两个女儿。常幻想着能跟大女儿去法国住一段时间该有多好啊!再不济,去小女儿老家的那片山上住些日子也不错。
方母的这些心思很快被方子程识破,遭到坚决的阻止。
“妈妈,您如果真要这样做,那就是在揭我的脸皮,让我以后还有什么脸去面对两个妹妹。这些年,我没有对她俩付出过关心,子圆终于走进了幸福的婚姻,而子玉……”
方子程的话又响在方母耳边。
这时,防盗门轻轻开了,又轻轻关上,方母知道是方子程回家了。她忽的从床上坐起来,又支棱起一只耳朵,听他很有耐心地哄钱梅朵睡下,另一只耳朵里灌进去的却是方父恼人的鼾声。
哀怨再次腾起,方母双手使劲抓挠着床头,抓的十个手指都酸疼了,才默然停下来,两眼瞪着一线月光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方母朦胧入睡。
恍惚中,去世多年的老母亲向她走来,她猛地扑入亲娘的怀抱,一下哭的浑身颤抖,泣不成声,语不成句。娘还像小时候一样搂着她,给她擦去眼泪。她想要娘的安慰,娘却总不言语。等她哭累了,诉完了,大字不识一个的娘才缓缓开口,送给她三句话:
“凡世间所有,要的,不如给的;寻来的,不如等来的。”
“烦恼的根子是心中不满足,手脚又太清闲。”
“人活一世,起点是家,终点还是家,尤其是女人。”
“娘,您能说的再明白些吗?”
“从现在开始,把你的心从外面收回来,放在家里。天天都要平心静气的,多花些心思在自己的男人和儿子媳妇身上。该你做的事,一件件都用心做好了。管住自己的嘴,再也不要唠叨,更不要抱怨。开口时,说好话;闭嘴后,心要静。慢慢的,你想要的,都会脚跟脚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