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衣撑起眼帘，脸上尽是疲惫之色，一身乌衣，混杂着血水贴在身上，狼狈中，依稀还有两分高贵的神韵。

她淡淡开口：“天罚罢了。”

青霄正殿前的画面，再次冒出。罗衣脑海中，浮现出龟君老人和垂髫老怪，推开青霄殿的大门时的场景，天道威压倾轧而出，勾动十万年大劫，两人瞬间化为灰飞。

其余几人，神情大变，飞速逃离，却依旧被天罚，诛于弱水河。

罗衣和中年汉子联手，方才抵御下天罚。受伤后，她没有离去，而是硬闯了青霄殿，但里面什么也没有。

中年汉子仰头大笑，尽是辛酸，他已经明白，倾云秘境只是个局，是倾云和天道共同做的局，为的就是抹杀掉他们这些大乘境，赠天地一场大造化。

天道规则，大乘修士寿元只有十万年，在十万年内无法飞升，便要陨落。他们采用各种办法延寿，为天道不容，所以有了倾云秘境。

中年汉子劝罗衣与自己一同离去，但罗衣没有找到和倾云有关的东西，怎么肯离开。

两人不欢而散。

罗衣在青霄殿前玉梯上坐了很久，她想到了秘境中，或许另有玄机，最后强行打开了通道，闯到这里来。

符珠抬起一只手捏了捏耳朵，眼睛一眨：“天罚？”

“原来不是和其他大乘境修士打架受伤的啊。”

“罗衣前辈，您未到飞升之机，怎么会有天罚降下呢？”

“咳……”罗衣嗓中腥甜，她将血水咽下去后，缓了一口气，刚要开口，目光却闪了闪，盯着她手里的剑，追问道：“梅花？”

“你进过重霄殿了？”情绪一波动，罗衣又咳嗽了几声，这次血喷涌而出，溅在了符珠的手背和那把无雕饰的朴素飞剑上。

符珠神情关切地问道：“罗衣前辈，您没事吧？”

罗衣前辈受伤这么严重，问题是，她身上没有带丹药啊！

擦了擦嘴边的血迹，罗衣逞强地说道：“区区天罚而已，没事。”

符珠：“……”

都这样了，还嘴硬呢。

算了算了，她是前辈，对自己也挺大方的，就不拆穿她了。

罗衣的目光还落在飞剑上，符珠见她是真的很喜欢，干脆地将剑往前一递：“前辈，您要喜欢，这剑就拿去吧。”

“不过它的名字起得，真是又敷衍又贴切，居然叫‘没花’么？确实通体没有花纹雕饰，是很朴素的一把剑。”

那朵小花，还是后来刻上去的，几乎看不见。

符珠恍惚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

罗衣意味深长地看了符珠一眼，搭着她的手背，直起身来，注视着重霄殿的牌匾，以及牌匾下，红衣肃容的女子。

微微侧过脸，问符珠：“五曦剑你拔出来了？”

“我现在确实可以拔出五曦剑，但它最开始不是我拔出来的。”符珠认真地解释了这件事。

罗衣平淡地点了点头，没有细问，走了两步，她忽然开口：“是青梅剑鞘的梅，不是没有的没。”

符珠一愣，反应过来罗衣在说这把剑的事情，她小脸纠结困惑，“前辈，这剑的名字，我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呢？”

罗衣看着她，眉眼微翘，平静从容，也很坦然地说道：“我是想带走梅花剑，但我拿走它不合适，它应该回枕山，或者该拿走它的人那里。”

“罗衣前辈，您说的话，我没听懂，它应该回枕……”符珠忽然顿住，后边的话没问出口，一双眼里，盛满了怀疑、揣测、震惊、恍然。

“它是黎清昭的剑。”罗衣接过话说道。

符珠捋了捋思绪，梅花剑是二师叔的剑，她在问剑塔的时候听过，难怪觉得很熟悉呢！

“那您和我二师叔？”她试探地问道。

罗衣嘴角一扬，牵扯起似笑非笑的神情，轻轻一问：“你不知道倾云的名字吗？”

她抬手抹去符珠手背上的血痕，往九阶石梯走去，很轻松就到殿门口了。

符珠一脸不平，捏紧了剑，为什么就她上石梯的时候，有这么多考验？

倾云尊者给他的红颜知己开后门，好明显，好过分。

符珠想到云檀还在殿内，罗衣前辈又受了重伤，情敌见面，这和修罗场有什么分别，她快步跑上石梯，跟上去。

路过华衣身边时，心头一动，问道：“前辈，倾云尊者名讳是什么？”

“黎清昭。”她说。

符珠觉得自己好像失聪了，又问了一遍，华衣不觉厌烦，清冷的声线，依旧道：“他姓黎，名清昭。”

“为何，枕山的人，师父、云柏师兄、渚微师姐，都不知道呢？”符珠茫然地问道。

华衣沉默片刻，说道：“因为他的道侣，是妖族。”

人族修士，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怎可和妖族结侣。

符珠跟着沉默了一会儿，她想起来周昙之师兄上鉴真史的时候，讲述了宗门的起源。

修真界和人间界，原本是两条互不相干的河流，因果轮回，各不干扰。

后来人间妖魔肆虐，在山上苦修的修士，下山除妖卫道，他们移山填海、呼风唤雨的本领，令一部分凡人向往。

这部分凡人，希求拜入仙人门下，跟着除妖卫道，于是一向独行苦修的修士，不再形单影只，建立起了宗门。

不知过去了多少年，人间的妖魔数量越来越少，修真界的宗门越来越多。

凡人是不知道自己有灵根的，他们平等的老去，化为一捧黄土。所以那个时候，修士很少。

自宗门建立起来后，宗门之人，会替他们测灵根，教导他们法术，教他们除妖卫道。

到现如今，人族鼎盛，妖族败落，也是宗门兴起的缘故。

可以说，宗门建立的初衷，就是为了除妖。

与妖结侣，有违正道。

符珠想起师父闻尘对二师叔的评价：离经叛道，胆大妄为。

也确实如此。

不过符珠理解的，他的离经叛道，不是和妖族女子结为了道侣，而是隐姓埋名，改头换貌，瞒着所有人。

他是不想让师父为难，还是不想日后杀妻证道的传言，影响到枕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