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

襄州，白佛村。

苍山莽林，大雪压弯了枝头，冰柱挂于石崖之上。

天地间，万籁俱寂，一片苍茫。

一间寺院。

被皑皑白雪覆盖，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寺院有个好听的名字——白雀庵。

寺内。

一间陈设简单，一尘不染的佛堂，坐着三个面容清秀的尼姑。

青灯一盏。

火焰微微摇曳，忽明忽暗。

残灯燃尽红尘意！

尘世空空徒叹息！

“陛下日理万机，却还记得我等削发为尼的宫中旧人，阿弥陀佛！”

“红尘已去，青灯古佛，静心，静气……”

“孽缘已了，佛法无边，缘也，命也！”

三人凝望青灯，喃喃细语。

豆大的火光映照她们青瘦绝美的面庞，早已是泪流满面。

她们正是出家为尼的尉迟炽繁、陈月仪、元乐尚。

宣帝驾崩。

作为皇帝的女人，不论她们是否有情，心也随着死了。

遁入空门，诵经念佛，或许就是最好的归宿。

今日。

她们收到宫中送来的几身缁衣，一些驱邪避灾的小物件，还有众多生活用品。

来人直言，此乃陛下亲口交代特办之事。

冰冷的内心，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人间的一丝温暖。

遥望长安。

吟诵本愿心经，为其祈福，为其消灾！

以礼制来论。

她们被宣帝正经册封为皇后。

名义上，都算是小皇帝的母后。

给她们送些东西，也是孝道的一种表现。

这是宇文衍自己想做的事。

同时，也是做给朝廷众臣，以及天下百姓看。

身处佛门净地。

愿她们的内心，能觅得一方属于自己的净土。

……

红尘俗世。

京城长安。

相对于白雀庵。

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是红尘滚滚的人世间。

繁华的长安城，徜徉在过年的欢快气氛之中。

孩子们在雪地里打雪仗，堆雪人……

大人也难得放下手中的活计，邻里街坊凑在一起谈天说地。

当然。

也还有一些货郎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吆喝着。

捏糖人的手艺人，也没闲下。

赶在年前时节，多卖些东西，能多赚一点是一点。

醴泉宫。

小皇帝正陪司马令姬下五子棋。

皇宫的所有宫殿。

现已经全部装上了烧柴取暖铁炉子。

依据宫殿的大小不同，每间安装了一到五个不等。

只要柴火一烧，殿内就暖哄哄的。

这可把小皇后和宇文娥英给高兴坏了。

“陛下，这炉子是真好啊，晚上睡觉再也不怕冷了。”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发明的？”

宇文衍嘿嘿一笑，有些臭屁地应道。

小皇后俏皮地冲他吐了吐舌头，也不反驳他。

……

大年三十。

五原郡，怀朔边镇。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镇守于此的边军，裹着厚厚的羊皮袄子。

今年。

军营的各种物资格外丰厚，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蓦地。

“咚，咚，咚……”

战鼓擂动，平静的营寨顿时骚动起来。

数月来。

突厥都没再犯边，难道大年三十这天突袭来了？

除了值勤的岗哨。

其他猫在毡帐和石屋内的军士，第一时间拿上武器冲了出来。

出门一看。

只见边镇统领正奋力地擂动战鼓。

看到军士们全都跑了出来。

统领哈哈一笑，扔下手中的鼓槌，扫视一众将士。

“兄弟们，狼崽子没来！”

“但是，有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统领刚说完，下面就闹腾起来。

“将军，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大过年的，让兄弟们也乐呵乐呵……”

“是啊，快说吧。”

“这他娘的鬼天气，冻死老子了！”

……

统领也不恼，整了整仪容，面露恭色，肃然喊道：

“全体都有。”

“宣，陛下口谕！”

全体将士闻言心中一诧，全都站直了身体。

而后，单膝跪地。

“陛下说了：感谢兄弟们的付出，祝所有将士过年安康，吉祥……”

统领说完，现场死一般寂静。

将士们怔怔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都哑巴了，没听见吗？”

“陛下说：感谢咱们的付出，祝所有将士过年安康，吉祥！”

统领感觉喉管有些发硬，声音哽咽，再次重复了一遍。

“陛下真是这么说？”

“兄弟们，你们听见了吗？”

“皇上给咱传口谕了……”

“陛下日理万机，竟然还记得我等边塞戍卒！”

……

寒冷的边镇，突然间热腾起来。

将士们激动地说着，笑着，哭着，跳着……

“这些，就是陛下赏赐的御酒，弟兄们，干了它！”

统领高举一个皮囊，拔开木塞，仰头灌了一大口。

“咳，我靠，这酒真他娘的烈啊，痛快……”

统领没想到这酒竟然如此浓烈。

呛得面红耳赤，眸中却是闪烁着精光。

装有烈酒的皮囊，逐一分发下去。

一人一口，喝完便传给下一位。

“好酒啊！”

“老子打从娘胎出来，就没喝过这么带劲的酒！”

“谢陛下……”

一口烈酒下肚，将士们心里暖暖的。

纷纷向着南边长安城的方向，拱手拜谢圣恩！

这样的场景。

在各个边镇要塞，全都上演了一遍。

戍卒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君王的关怀。

一口酒！

一抹泪！

一声吾皇万岁！

……

京城皇宫。

晨练后，宇文衍沐浴更衣，全身清爽舒坦。

上善殿，偏殿。

已然布置一新，各式干货、年糕、点心摆于案上。

宫女扭动婀娜的身姿，进进出出，忙着准备各种吃的，玩的。

内侍在墨言的指挥下，把宇文衍写的对联张贴好。

红纸黑字，格外的喜庆。

礼部还给安排了演奏丝竹管乐的伶人，宫中一下子热闹起来。

宇文皇室的聚会，就在除夕这一天。

去岁。

在天德殿，还是宣帝为主。

今年却是斯人已去，红颜亦远，少了一多半的人。

“皇儿恭迎母后！”

朱满月携宇文娥英和小皇后最先过来。

“臣妾参见陛下！”

“娥英见过皇帝哥哥！”

小娥英感受到了过年的喜庆，乖乖地上前给小皇帝行礼。

“案几上有各种吃的，自己拿去吧！”

宇文衍轻轻捏了几下她那粉嘟嘟的脸，笑着说道。

也许是看在好吃的面上。

小丫头这回竟然没有抗拒小皇帝捏她的脸蛋。

还给了他一个甜美的笑容。

不一会。

阿史娜氏和李娥姿两位太皇太后也来了。

众人纷纷上前见礼。

她们两位年纪不大，却是宫内辈份最高的人了。

和她们一起来的还有清都公主和义阳公主。

两位大公主还没嫁人。

生母已不在人世，当下跟着两位太皇太后一起生活。

阿史娜氏虽然没有为武帝诞下子嗣，但皇室也没把她当外人。

李娥姿是宣帝宇文赟，汉王宇文赞的生母，是小皇帝的亲祖母。

以血缘论的话。

六位皇叔中，汉王宇文赞和他是最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