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的璀璨，渐渐在午夜的凌晨时分落下了帷幕。

时不时在天空中爆闪出来的花簇，显得有点孤单和落寞了。

夜深了，喧嚣也落下来了。

一种寂寞和孤独侵蚀而来。

小强站在窗边，看着清溪村错落分布的红色灯笼。

已经是2004年的农历大年初一了。

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似乎在告诉他除夕刚刚过去，自己已经迎来了新的一年了。

他还睡不着。

因为他在这一刻想起了苏裳。

尽管今天晚上苏裳又打电话给自己的母亲，给她拜年问好。

可是自己心中对她的思念，却在此刻愈发浓重起来。

夜深人静时，最是想念人的时刻。

他知道她在异国他乡很好，因为这是她在电话里跟母亲说的。

她也知道自己在老家很好，以为这是母亲在电话里跟她说的。

可是思念，并没有因为那一通电话，而有所减少。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拿起自己的手机，给苏裳打了过去。

苏裳很快就接了他的电话。

在电话那头，苏裳带着喜悦的语气对他轻快地喊了一声：“小强，春节愉快。”

“春节愉快，你在干嘛呢？怎么这么吵？”

“我在英国的唐人街，今天这里也很热闹，老家现在是凌晨了吧？我这边才到傍晚时分，我跟好几个中国的同事一块过年呢！”

苏裳的声音显得很兴奋，也很开心。

小强忍不住就露出了笑容：“你刚过去还习惯吗？”

“肯定不习惯了，很多不习惯，但是不习惯我也要让自己习惯下去，你不是说过，只有适应环境的人才能够活得更好吗？”

“唔！你在那边要多保重自己。”

“你也一样，我要先挂电话了，改天我再给你电话。”

“好，多保重。”

“你也保重。”

就这么短短的几句沟通，他和苏裳就这么维持着他们这种关系。

好像断了，好像又没有完全断。

他不知道这样的关系会维持多长的时间。

其实苏裳应该也是不知道的。

他们现在都在坚持，可坚持到哪一天，会让他们崩溃，或者承受不了，他们就不清楚了。

也许，在崩溃之前，他们有了一种积极的改变，也说不准。

小强觉得这是他做过的最没有把握的事情。

......

大年初三，小强在镇上的一家店里面买东西，刚从里面结账走出来，迎面居然碰上了苏月和她父亲苏国海。

他吃了一惊，对着他们两人微微点了一下头，还叫了一声伯父。

可是这苏国海似乎对他有什么怨气一样，冷哼一声，发出嘲讽：“你有钱就将整个榆城镇也买走好了，让我们这些没钱的，就饿死在家里算了。”

小强有点哭笑不得。

苏月伸手一拉她的父亲：“爸！我们是来买东西的。”

“哼！晦气，买东西也遇到这种人，真是晦气。”

小强眉头一紧。

苏月脸上顿时就挂起了一副紧张的神情。

他对着苏国海凝眉说道：“伯父，我的钱也是辛苦挣来的，至于我要买市场，还是买榆城镇，这都是我的自由，人贵自知，如果你觉得在我买的市场里面做生意让你心里不舒服了，那你随时可以搬走的，反正我现在也没有收你的租。”

“哼！你以为我稀罕吗？我改天就搬走，我还不做这个行当了呢！”

“这是你的自由，我认为你到了这个年龄，也是时候该歇歇了，除了养养身体之外，主要还是修心养性，老人家，脾气太暴躁也不好，容易影响健康。”

听上去好像是关心苏国海的话一样，可实际上，每一句都在嘲讽苏国海多管闲事，年老体迈和脾气暴躁等等。

这苏国海当然也听出来了，脸上的怒色已经非常明显了，冷冷地反唇相讥：“不劳你操心，我就算双眼一闭，两腿一蹬，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大过年的，伯父说这话太不吉利了，作为后生，衷心地希望您老健康长寿，但是，长寿之人，往往都是懂得常思己过的，你有五个儿女，现在每年过年的时候，有几个人陪在你的身边，你心里难道不清楚这是什么原因吗？苏月还小，正在上学，你这样的脾性，我敢保证，等苏月大学毕业之后，她也不想回来陪你过年了，你自己想想吧！”

说完之后，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苏月，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苏国海满脸怒容，转身对小强喊道：“你有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别以为有点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小强压根就不想理会他这种人。

这是小强第一次对一个老年人用这种极其不屑的态度去面对他的，而且对方还是自己心爱之人的父亲。

刚才苏国海一见到他就无的放矢，已经让他感到反感了，加上之前他用自杀来威胁自己的女儿，这些举动，已经开始让小强对他产生厌恶感了。

所以他第一句反驳的话，就有一句“人贵自知”，就是想要告诉他，希望他能够懂得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

被小强冷嘲热讽了一番的苏国海，气得他满脸通红。

苏月在一旁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就对他说道：“爸，人家又没有招惹你，你为什么一开口就这么对人家说话呢？他看到你的时候，还叫你伯父了，你不是应该......”

“应该什么？应该对着他赔着笑脸吗？”苏国海怒斥。

“爸，你怎么越来越不讲道理了？他也没有招惹你啊！”

“哼！他买断了市场，不就是在招惹我们这些卖菜和卖肉卖鱼的吗？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苏月摇头，表示不可思议地说道：“你这话不觉得有问题吗？市场要卖，他有钱买，这有什么问题？他有钱也没有用钱来欺负你啊？更加没有瞧不上任何人，你为什么就一直瞧不上他呢？他......”

“他怎么了？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合适你姐了？”

“难道不合适吗？要不是你一手将他们拆散，他们何至于到今天这种地步呢？那你现在拆散他们，你又得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