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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世界唯一的光

作者:关小美 | 分类:其他 | 字数:11.1万

1988年-上

书名:你是世界唯一的光 作者:关小美 字数:5047 更新时间:2024-10-12 09:21:23

关深:

(厌倦这个地方)

短短生活7年的的祠堂街在我看来了无新意,或许是因为住得太久,我常常感觉祠堂街的气氛很压抑,关氏祠堂是附近数条街来说较大的祠堂,虽说是祠堂街不过由一条直街两边排列参之不齐的楼房而成,直街街头树立着一座大理石牌坊,牌坊正中间雕刻着关氏祠堂四个大字,牌坊由四条柱子并列支撑着,每条柱子前面摆放着一只石狮子,各有不同形态,一只咧开血盆大嘴露出尖牙向天咆哮,一只向前方直视怒目而瞪,一只向45度望去没有表情,剩下右边边的一只微微低头,毫无另外三只石狮子的威严霸气,它反而像被打败的丧家之犬垂头丧气。柱子之间是三个出入口,祠堂街内的街坊每日每夜进进出出皆是在这牌坊之下,祠堂大屋在最里面驻守着,祠堂大屋陈旧的外墙还有一些掉漆的迹象,大门分两层,外层是两边向外推开的巨大木门,褐色为底色,上面有着一个个金色的铁球,内层是很多根大腿粗的圆木制作成左右横向拉动的框架门。

祠堂内分开三殿,第一殿是私塾,据说是爷爷辈以上的人都是在这里念书学习受教,不过早已经变成族人闲坐拉家常的广场,第二殿是用来族人成婚,寿宴,男孙满月等等宴会酒席所用,第三殿则是祠堂内最神圣的地方,是用来供奉先祖牌位,名望越高,对关氏一族贡献越大的牌位就会越靠中间神主牌也会越大做工也会更加精细就连牌位上的名字也更加显眼只是普普通通过完一生的只能摆在两边,我的爷爷也是放在中间的一个,虽然只是中间牌位不算特别明显的一个,但在爷爷辈,父辈来说,我爷爷也算是一个街知巷闻的热心肠人物,许多街坊都得到过爷爷的帮助,据说爷爷年轻时是同龄中的领头人羊,许多街坊不管吃不饱,还是生病缺钱,受欺负了,都是爷爷出面解决,爷爷其实也没多大文化,就是长得高大,一米八的身高,宽阔的双肩,在当时基本没人敢惹爷爷,附近其他族人祠堂也给爷爷几分薄面。

爷爷却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开始病倒,祠堂内算命的老先生说是我带来的厄运,我出生在农历七月十四的鬼节,生辰八字也与爷爷相冲,因此我爹地和妈妈以及我都被家里亲戚带有恨意,在封建落后迷信的年代,命运也不由自主,我从此就被贴上小鬼投胎的恶名。还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谣言说我可能祸害其他亲人,甚至对整个祠堂族人都会被诅咒,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动摇了所有人的自私心,有人前来劝说我们一家三口自觉收拾搬走,有的激动甚至谩骂逼我们离开,因此老头没少跟人争执,可是人言可畏,谁也忍受不了终日被人指着骂的日子,家里门窗也常遭破坏,在父母也心灰意冷想要远走的时候,卧病在床的爷爷才听说此事,

爷爷知道后怒斥街坊一派胡言,自己不幸身染顽疾竟然怪罪落刚出生嗷嗷待哺的孙子,从不信有什么鬼神之论,如若要怪就怪自己身体不争气,爷爷一番话才让我在被驱逐的一刻成为了雄伟的盾牌,得以留下来。当然这些我都是从老头口中听回来的,然而爷爷在我三岁的时候也过生了,流言蜚语又开始有了苗头,只是再也没有爷爷来帮我辩护,爷爷说我可怜,到最后一口气还惦念着我以后怎么在关氏祠堂生活下去,摸了一下我的脸,手就倒下了。

没有带着祝福的成长,注定是艰苦的,放眼望去祠堂直街,地上是一块块长方块石板铺垫而成,外人看来别具特色,像是大城市中隐藏的古迹,但我每天走着尽是不稳,凹凸不平,磕磕绊绊哪里适合人走啊。

我没去了解一共有多少住户,但听闻总数是一百多户家房客,有富裕的,有贫穷的,有子女众多的,也有孤身未婚的,街坊与街坊之间,我们同是泛泛众生,却又为什么样子不同,身材各异,与我年龄相同的孩子有很多,他们成群得满街追跑,而我则喜欢与祠堂内的猫儿为伴,或许我没有吸引人走近的魅力,殊不知有获取猫儿贴近的温柔。

因为相比之下猫儿不要去探讨你是什么人,你外貌长相如何,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拥有些什么,不会去介意你的出生和命运,所有人在猫儿眼中是一个样,有些人会给它们吃的,蹲下抚摸它们,拥抱它们就会变得不一样,这样就足以是可以靠近的人,可以依赖的人。

相反受过伤猫儿遭受过人类在看见它们就跺脚吓唬它们,驱赶它们,路过给它们一脚,就连在垃圾堆找吃的都被追打,这对猫儿来说会感觉这是坏人。

如果猫儿遇到一个好人,一个坏人它还是会相信有人类好坏之分,在被一堆坏人对待过后就会认为所有人都是坏人,有时候我在想自己和这些猫儿有何区别。

两边的房子我怎么感觉日渐靠近,把街道夹逼得拥挤,好像我根本不能一条直线从街头走近最里面的祠堂大屋,那些街坊像是石像死死钉在地上的石板,一块石板上面只够容纳一人,一百户家房客,倘若算一家爷爷奶奶父母数个孩子加起来起码有十余人个,算起来若过千块石板,若然人多势众的家庭还会贪心多占数块,人高马大的街坊必定霸占多一些,财大气粗的更受不了狭窄,定会将石板数量大幅增加,再加不断新生的婴儿又必须占据一块,来探亲友的人又占一块,有名望的大人,成绩好的孩子,再被奖励一块石板,那这关氏祠堂直街上的石板那还有我的容身之处,或许我只有姓关这一点如他们相同,其他与祠堂每个人方方面面全不一样,没办法接近,没办法兼容,没办法去理解,却无可奈何,我根本没法逃离这里。

我在这里除了老头还有其他的亲人,那就是奶奶叔伯母以及同兄弟姊妹们,然而我们交集甚少,各自过各自的家庭生活,奶奶并不喜爱于我,因为我不像堂弟般乖巧听话,整天跑去奶奶家帮她按摩聊天,所以奶奶有事没事都会塞钱给堂弟,然后他看到我只会撇嘴斜看一眼,没有打招呼。

堂弟比我小一岁,然而比我高出半个头,圆圆黑黑,会在我面前拿着奶奶给的零花钱买东西吃,仿佛在讥笑我。我唯有走开,对此我并没有太大感觉。

我们偶尔还是会在一起玩,被家里宠爱着的堂弟免不了会太过任性,有次我们口袋没有钱,表弟还是想要吃糖,便去到直街中间何姐的小事多逛逛,我跟堂弟说反正没钱,我们不如走吧,堂弟无视我的话在小卖部里晃悠着假装挑选些什么,何姐由于都是做街坊生意就随便让来店里的人慢慢看,哪知道堂弟趁着何姐帮其他街坊结账的时候随手捉起一大把糖果塞进裤袋里,然后匆匆走出店铺,经过何姐身旁就说一句没什么想要买得,悠然自得推着我离开,去到没有人烟的一处,从一打把糖果里面挑出一小把塞给我,我一手推开,堂弟有点不高兴,

你别以为你不要就代表你是清白的了,你看着我拿了也没阻止就一样是同伙,被发现了你也脱不了干系,随即硬塞到我裤袋里,表弟就大摇大摆边吃的糖果边走远。

想了想其实他说的对,在他下手的时候我没有阻止我无异等于亲手去偷,就算现在过后找何姐说清楚,我也只不过是为了减轻愧疚出卖同犯,更加里外不是人。

我拿出这些糖果放在手上,糖果用塑料纸包裹着,不同的口味有不同颜色代表着,黄色的是柠檬味,绿色的是青苹果味,白色的是牛奶味,我发现它们慢慢都变化成红色,从浅红到刺眼的大红色,像是炙热的火团把我的手心烫得疼痛,我经受不住这高温,就这样让糖果滑落到地上,我再看看手心并没有被烫的血肉模糊,也没有留下任何印记。

哦?原来是我的良心被焚烧了。

关莘:

(对未知的恐惧)

我每年都会跟着妈妈回一次美国探望公公婆婆,从香港启德机场起飞到旧金山需要13个小时左右,妈咪说在香港的生活太过紧绷,身为关家的少太太像是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爷爷严厉让妈咪自小在美国教育自由自在成长的环境完全不同,当初跟着爹地为了爱情远赴重洋来到香港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妈咪说一点不痛苦是假的,只是答应嫁给爹地的时候就愿意和他一起面对所有的苦难和挫折。

其实妈咪美国跟爹地结婚的时候并不知道我们家竟然会是如此有头有脸的大富之家,因为爹地在美国念书的日子过得很朴实,学费全靠奖学金,生活费由自己打工或者做教授助理所得,本以为爹地是想要通过念书改变命运的年轻人,怎么知道只是爹地低调自律,靠自己的努力去得到那些想要的。

每次我跟妈咪去美国,爷爷总是交代妈咪一大堆嘱咐,大多是关于我,爷爷害怕我不在的每一天,担心我在美国会遭遇到什么,吃的好不好,住得地方习不习惯,安全有没有保障。我们家在旧金山有亲戚,爷爷紧张兮兮的联系那边的亲戚,要求他们如果我遇到困难务必全力帮助,不管要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妈咪总觉得爷爷过分溺爱我,可是不敢说出口,也不忍心说出口,自己的女儿像是公主被爱护着,那是生来多少人都羡慕不已的幸福啊。

长途飞机是又累又乏味,在飞机上并没有什么娱乐,只能跟妈咪聊聊天,看看书,或者看着窗外的风景,我喜欢在晚上坐飞机,因为从飞机高速运行升至到天际的时候,可以看见香港的璀璨灯光变成低下的繁星,比天上的星星更要闪耀。

有记忆以来已经来过美国两三次,每次带着疲惫的身躯拖着行囊走出机场,没有了在香港处处被悉心照顾,妈咪看得出我的倦意,跟我说已经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了,不能随便撒娇。

丹尼尔和翠丝停着车在大马路上等着我和妈咪,丹尼尔和翠丝就是我的外公外婆,他们说不用那么见外,喜欢我自己叫他们的名字,我就随他们意了。丹尼尔和翠丝轮着抱起我和亲吻我,他们说非常想念我,我说我也是。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终于来到了位于达拉斯的家,简单而温馨的家,翠丝把我的房间收拾的干净整齐,墙上是粉红色带着花朵图案的壁纸,床铺香喷喷又软软的,看得出为了我一年只回来那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他们还是煞费苦心的。

丹尼尔和翠丝很想和我多说说话,我也努力坚持着,可是洗澡过后的倦意四方八面的袭来,我躺在丹尼尔的大腿上听着他给我说话迷迷糊糊得睡着了,似睡非睡还听见他问我话,只能下意识的回答:“嗯嗯,好的,真的吗”?然后不知情的睡着了。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我身在那舒服的被窝里,那调皮的阳光找到窗帘的空隙打到我的脸上,七月的美国同样是夏日,这里是离市区稍远的郊区小镇,我打开窗户还能听到两三只小鸟在追逐的叫声“吱吱吱”是不是在跟我打招呼呢?

我轻轻推开门听见妈咪再跟丹尼尔和翠丝说话的声音,第一句就听到妈咪跟他们说我们即将去到广州生活的事情,因为丹尼尔和翠丝对中国及其的不了解,加上对中国的观念还停留在落后国家的印象里,美国是资讯和新闻传达无比自由快捷的国度,在电视上自然听到过一些不好的传闻,饥荒,贫穷,暴乱,虽然我不是太清楚这是词汇代表着什么,从他们的语气的担忧我令我感觉非常不安,那里真的是那么可拍吗,会像丹尼尔和翠丝从电视上得知的一样,那里的人是疯狂愚昧,不开明的思想会将外国人当作怪物对待,丹尼尔和翠丝在给妈咪说着弊端,我明白他们是害怕我和妈妈去到国内之后会受到不可预估的伤害。

我在一档美国节目上看到主持人这样形容中国:

“那里的人穿着破烂的衣服,住在用石头堆建而成的小平房,没有电和干净的水,一周不洗一次澡,随地都是垃圾和排泄物,他们不讲文明,没有知识,是会生吃肉的落后地方,会把外国人捉起来当作动物观赏。”

我惴惴不安呆滞的站着,眼睛望着地板不停转动,突然一只手摸到我的头上,我惊恐摔倒在地上。

妈咪连忙过来抱起我,问我到底怎么了,我才回过神来,妈咪抚摸着我,我跟妈咪说,“那里”真的如电视上说得那么可怕吗?

“没事的孩子,我们要相信爹地。”

“可是我怕。”

之后在美国的整整一个月我都心不在焉,我们去了很多地方游玩,每天翠丝都给我做很多好吃的,我并不想吃,可是不想浪费翠丝的好意就多少都吃点,脑子总想着丹尼尔和翠丝跟妈咪的对话,还有那档电视节目,我不想要成为别人捉起来观赏的动物,可是我也想起爷爷告诉过我那里虽然遭受过重创,但会再生,会有坏人,也不缺乏好人,会有黑暗也会有光明。

我那时候似懂非懂,但是现在好像明白一些了。

丹尼尔和翠丝将我们送到了机场,妈咪跟丹尼尔和翠丝在告别,我才想起这次回到美国并没有好好跟他们珍惜一年只有一个月的相处时间,满脑子都是被回到广州的事情占据住。

我忽然控制不住泪水,他们三个都被我激动情绪吸引过来,好像我一哭所有人都马上会温柔的安抚我,哄我,不管他们手头上做着什么事情,也不管他心情好坏,注意力都会放到我身上,大多数时候我们会尽力忍住,可是这次我忍不住了。

妈咪和丹尼尔,翠丝纷纷心疼得捧着我的脸,三个大人蹲下为我的眼泪着急,不停地慰问,他们想知道我眼泪为什么突然就来了,

“亲爱的,不哭了好吗?”

往往别人安慰你别哭的时候,反而会哭得更厉害,我哭了好一阵子,丹尼尔和翠丝问是不是讨厌他们了,这次回来一直闷闷不乐的,他们哀求着我不要讨厌他们。

我看到丹尼尔的两鬓金发中又几条灰白的发丝,而翠丝的眼角也有一些皱纹,认真一看他们比我上年回来的时候好像老了一些。

丹尼尔翠丝,我爱你们,我会想你们的。

丹尼尔和翠丝深呼了一口气笑了出来,像是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