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戒三站起身，手指在柜面上一下一下地敲着，似乎在思量什么。左百花向沈织北抬手示意他坐下，开口道:“绣鲲以后是何打算？不能再市井流浪了吧？”

左百花不像和尚那样清秀，，却笑得很温柔，说话时也是极儒雅的。有也许是因为那只灵蝶在耳边，看着也多了些俊郎。沈织北心道:“这二人倒是好相与得很。”听闻左百花此言，只是摇摇头:

“那我能去哪？不过虽然飘无定所，但还是有事情要做的。”沈织北笑了，“还要去找人呢。”

“哦？谁啊。”霍戒三撑起脑袋，斜眼看着他。后者道:

“家人。”

左百花问:“那你可有消息？或是有了方向？”灵蝶扑闪两下翅膀，翩然落在沈织北肩上。后者沉默，随即轻声道:

“心里有念想，哪里都是方向，我每天都往前走，会找到的。”

霍戒三收回目光，左百花笑言:“所言极是。”

沈织北看着金色的光环绕着自己，然后便被拥入怀中，灵蝶化作人形，抱着沈织北，贴着他耳边，柔声道:“会好的。”

“那你同我们一起走吧。”霍戒三还在敲着柜面，“一起南下。”

天还没亮，湖岸上，那只魉被困在黑白符下，旁边隐隐现出一道光门，出来一黑一白两个身影。

“白哥，此魉是活人被活人强行附舍的，本魂在消逝，怕是无救了。”

白否作术，化出玄铁束缚住魉，将其退入光门。牵起黑也的手:“先回去。”

“好。”黑也正要跨入光门，白否感觉到了什么，甩出白符，一团白色光焰烧向身后。

“什么人。”

“白无常好耳力。”黑暗的竹林中传来一声轻呵，“厉害。”

白无常默然道:“我也觉得，多谢夸奖。”随即再扔出一张白符，化作泛着冷光的灯笼，大概照出周边的景象。冥冥白光中一个披着黄衫的男人若隐若现:“久闻大名却难得一见，黑白无常。”

黑也道:“有何贵干。”

“无何，来要犬子。”

方才那只魉是此人儿子？黑白无常对视一眼，白否传灵:“待森罗殿查录生死簿，证实后若能驱鬼归魂，必定将其送回。”

“轮回之道，不可违。”黑也还欲说什么，只听得黄衫轻笑两声，消失不见了。白否带起黑也，即刻返回光门。

森罗殿上，鬼官肃杀。

修罗王储危坐占星炉前，百鬼官排列。白否:“若真是求子，必然不是暗中出现，此人行事诡异，前后所作所为，倒像是在拖延我与黑也的归门时间。”

修罗王抬手在占星炉上一晃，幻出星象:“修为如何。”

白否与黑也相视一眼，皆道:“不可测。”

百官抬头齐视黑白无常，一片哗然。孟婆站出来:“白否，当真？”

“当真。”白否沉声道。黑也:

“并且，此人阳气极盛，体内阴气近乎于无，不受鬼气影响。眼下只有从此魉身上求得线索了。”

“上一个不可测者，是左帝。”修罗王看向清灵官，后者道:

“已无本魂，仅鬼气于体。应是他人强行将鬼灵符于活人体内而成。”

修罗王清冷的面孔上浮上憎恶:“蓄意造鬼，天下诛之。”

炉前星象，南北四颗危星将成一线。

“太阳尚未落山，这镇上百姓却早早收摊。”沈织北看着正在收着摊铺的大爷，上前去拿起一块果糕，“大爷，怎么卖？”

大爷继续收拾，一边摇头:“拿去吧拿去吧，赶紧走。太晚了就不好了。”

“啊？”沈织北拿着糕点，大爷顺便把一包都塞给了他，“那个，爷爷啊，为什么这么急？”

大爷一声不吭，转头就走。霍戒三看着远天的太阳，明明是大好晴天，却有着格外重的阴气。就算是水乡多水的缘故，也不可能这样。左百花上前拦下还要追问的沈织北:“老人家不言便算了，先找家落脚。”

“不对劲。”灵蝶环顾四周，“镇子有人为改造的痕迹。”

左百花沉默片刻，拉起灵蝶:“快走，不要留在外面！”

沈织北一愣，霍戒三抓起人就跟着左百花冲进了一户正要关门的饭馆。

“什么人啊！”掌柜媳妇儿吓得瘫在地上，霍戒三顺势关上了门。掌柜拿起菜刀，护住媳妇:

“什么人？想干什么！”

沈织北作揖道:“赶路到此，却看家家急于打烊，在下与朋友需落脚之地，惊吓了掌柜，抱歉了。”

霍戒三看着小孩，心道:“倒是个会说话的。”

灵蝶扶起掌柜媳妇儿，柔声道:“不知为何镇上如此荒凉？”

“啊……”掌柜媳妇儿见灵蝶温声细语，心里减了几分恐惧，“快三月了……每天太阳落山后，水鬼就从水底窜上来！”

“水鬼？”左百花问，“听闻下溪镇算是水乡中的好景之地，为何会有水鬼？”

掌柜摇摇头，颤着声细细道:“每次闹上来的都是前一次被害的人！就这样，水鬼一天比一天多！”

灵蝶正要问什么，门外却传来了女人的呼喊声。

“宣儿！你在哪啊？别吓唬娘！”

掌柜媳妇儿啊了一声:“是青玲！”

左百花皱眉:“是活人。”说罢转身看向霍戒三，后者点点头:

“灵蝶在这照看，我和你去。”

“我也去。”沈织北看着左百花，左百花思量了一下，点了头。只见红光环绕，三人便离开了饭馆，到了街上。看见一个小孩趴在地上，一个女人正被拖入水中。

沈织北奔向溪边，一把抓住下半身被拖入水中的女人:“大姐下心！”

水中已有血雾散开，沈织北感觉到自己拉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几个人。

“她是一个母亲，她还有一个孩子，不能松手……”

霍戒三叹了口气:“绣鲲，松手吧，晚了。”

女人的眼睛变得幽青，失了神智。

沈织北看着眼前的人，犹豫了一下，松开了手。正要退后去抱起孩子，刚刚沉下水的女人窜出水面。

左百花一掌击去，红光直接斩去女人头颅。左百花化出长刀，旋着刀划出屏障:“绣鲲，抱着孩子躲开。”

霍戒三跟上左百花，只见河岸上生出绿枝，向天而去，生做高墙，水鬼攀不出去。

墙里的声音传不出去 ，却有如空山里，只听得一戏谑:“左帝莫急，人还未齐，先来水巢叙叙旧吧！”

霍戒三冷笑:“逼得我二人再出世，好生厉害啊。”

“风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