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无泪
作者:凤尾竹叶 | 分类:其他 | 字数:22.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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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高光时刻
文昌德走向老头, 蹲下相面一会儿, 就离开人群往车后走去, 苟爱琴从后面赶上说:“ 我看了一眼, 眼前总是那个雌牙咧嘴的恐怖相, 你还那么近盯着看, 不怕夜里做恶梦呀!”
文昌德没听见似的没答腔。他们跨过公路到田间地头站着, 苟爱琴穿一件黄色有小白格的布衬衫, 腰间的四条纵向折子将她的胸托得高耸而挺拔, 一副受惊后温顺的微笑从她的脸上掠过又消失, 她依偎着文昌德站定, 又转向他说: “我得谢谢你, 要不是……”
“别谢谢我。要谢我们都得谢朱师傅。”嘴上这么说, 可心里那个受用却无与伦比。
天色渐暗, 月亮快要出来了, 可它却像羞涩的大姑娘, 迟迟不肯露面。它躲在地平线后边, 人们觉得它像从黑暗的深渊里上升。 一道微弱的光, 给远处高坡上的树顶镶了一条花边, 这些反映在微光中的树峰的侧影, 一分钟比一分钟显得更为深黑。只有远处的村落闪出一丝丝微弱的光。
在这样寂静的夜晚, 田野间却热闹非凡, 小鸟, 青蛙, 蟋蟀, 都在尽情地歌唱, 牛叫的哞哞声从远处传来, 机警的犬类也许发现了这个夜晚的不寻常, 时不时就来一阵大合唱。起风了, 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麦田里麦秆碰撞甚至折断的“哔哔剥剥”的声响, 茅草的叶片挑着绒绒的穗子, 在夜色中摇摆、颤抖。
喜欢热闹的乌鸦在人们头上低飞, 观察, 并时不时的发出震耳欲聋的“哇!哇!”声。 叫累了就挤挤弄弄地落在了不远处坟墓前的石碑上, 更增添了夜幕下的恐怖气氛。
“好冷, ”苟爱琴双手抱肩。
“你穿少了。”
“谁知会搞到这会儿, 但愿不会出什么事儿。”
“但愿吧, ”说着他脱下工作服, 双手抖开, 从身后披在她的肩上, 苟爱琴急忙用双手拽着衣服的前襟, 问:“你冷吗?”
“不冷。”这是真话, 此时他的内心正往外冒火呢, 只可惜找不到出口。
她本能地身子前倾, 他就势双手环住她的腰, 她迷人的轮廓, 微张的双唇, 温热的头发蹭着他的脸;透过她柔软的衬衫, 他感觉到她肢体的热度,他的胸紧贴着她, 他能感觉到那微微的颤抖, 立时他周身躁热,一个念头跃入脑际: 这个夜晚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是未知的, 而未知是最令人恐惧的, 如果真那样, 煮熟的鸭子飞了, 撞上树的兔子跑了, 那我这一世不白活了。他歪过头, 想吻她的脸颊、耳根、 甚至她的唇, 他确信不会受到丝毫的抗拒, 就是站在远处的看客们也不会大惊小怪。
一阵嘈杂声由远而近, 打断了文昌德的鸳鸯梦, 黑暗中一道道电光在公路上向汽车追来, 气势汹汹的一伙人, 有的扛着铁锹、锄头、耙子, 还有一个手里提了把大锤, 除了手电筒, 还有个人提了个汽灯。
他们先用灯看看地上的老头, 有两个人先后喊着:“达(父亲)呀!”, 就见一个二、三十岁的汉子冲着人群大喊: “司机呢 ? 你今日要了我达的命, 我也不能让你娃舒坦了。” 说着就用手电往驾驶室里照, 看到里面空空如也, 便大喝一声: 砸, 大锤随即腾空落下, “砰”的一声, 玻璃炸开, 碎片四处飞溅, 人群四散逃离。
郑干事上前, 说: “有话好好说, 我是领队的干部。”
“去, 去, 去, 一人做事一人当, 我只要司机, 是他压死了我达。” 说着边用手推搡郑干事, 一边用更大的声音喊: “你娃出不出来, 不出来我的可要通打了。”
一伙人开始抡家伙, 人们往黑暗里跑去, 这时就见文昌德一步跨前说: “我是司机。”
“你娃还有胆站出来, 是条汉子, 我达不能白死, 我要报仇, 你说该咋收拾你, 我收拾人的花样可多了, 以前修自行车, 后来改修理人了, 你说是想圆圈呀还是想换辐条。”
“新鲜, ”文昌德装做满不在乎顺嘴溜了一句。
“这新鲜个球, 给你娃说吧: 你捅我一拳我还你一脚, 那是泼皮打架; 你卸了我的胳膊我断了你的腿, 那是意气用事; 把你的五脏六腑X得干干净净还不让你咽气撑着一副皮包骨头, 这才叫报仇; 眼睛不瞎让你知道报仇这俩字咋写; 耳朵不聋让你知道报仇这俩字咋念; 脑子不糊涂让你知道报仇这俩字是啥意思。” 他说得杀气腾腾, 这是在特殊时期他见过或干过的事。
“隨你便, 我是上海人, 多少年想回去都调不回去, 这一回你要是让我光荣了, 一个小盒我就回家了, 还不用买火车票, 一笔不少的抚恤金让我老爹晚年过的舒舒服服。”刚才苟爱琴的体温在他身体里急骤升温, 令他血脉喷张, 激情豪迈。
“想得美。 还想从我这儿发财。”小伙子倒先糊涂了。
“从你那儿是发不了财了, 恐怕到时你得陪着你达一块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 倒是你, 本来嘛, 这事弄得好还能从你达身上捞点油水, 再说你就是把我赔上你达也活不过来了, 你说我说的对不?”
这时一个中年人过来拉住这家伙, 叫:“老五, 你在挖(那儿)胡球子弄啥哩, 先叫他把事情说清楚。”
这老汉有三个儿, 两个姑娘, 已经派人到姑娘出嫁的村子报信去了, 现在说话的是老大。
文昌德转向这人, 说: “大哥, 对不起了, 我们是海天机械厂的, 是到上面帮收麦子去的, 我们是国营大厂, 不会让老百姓吃亏的。”
“哪你说咋赔?”这是老大当前最关心的事。
“我是司机, 我说了不算, 要事实说话, 你得先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到时好和公家人说。你跟我来, 谁的手电筒借用一下?” 身后递上来两只, 文昌德一手一只全接了过来。 他带一帮人来到车尾, 电光在右边后轮上来回地扫, 有人低声嘀咕道:都到边边了。 一伙人又来到车头, 几束光线集中到已经陷入路基下的砂石中的右前轮上, 有人发出了惊叹声。文昌德说:车上有20多号人呢, 我还能往哪里让?
他折回来, 在老人旁边站定, 鞠了三个躬, 轻声说: “老人家, 走好, 给你赔罪了。” 然后手电光在老人身上来回照了几下, 说: “老人肢体完好, 我车没有压他。”
“没压是撞了, 要不那头上的伤是咋来的?”刚才那个浑小子发难了。
“叫他接着说。” 一位上了年纪的农民带着威严命令道。
文昌德将手电光转向他, 他个头不小, 徐科长站在他旁边矮了一截, 他黑黑的脸膛上两道八字眉耸立在目光烔烔的双眼上方, 目光中的深沉如同周围这黑沉沉的夜色, 他留着个寸头, 一头像猪鬃一样粗硬的黑头发, 像鞋刷子毛一样直立着, 他是村支书, 老汉的父母官。
看到徐科长, 文昌德不好意思地笑笑说: “徐科长, 还是你来吧。”
“不, 不, 你接着说。” 徐科长知道这个人比自己水平高。
如果说前面的登台是自己跳上去的, 那现在就算得到认可了, 文昌德信心大增, 大胆地诠释着脑海里那个还原的事故过程: “大家往这儿看”, 说着电光停留在保险杠上那暗红的血迹上说 : “显然, 这儿就是老人脑门上致命伤的来源, 老人先倒下撞在了保险杠上, 如果是车先撞了人, 那按保险杠的高度, 应该是撞到腰以下, 先倒的应该是自行车, 现场应该是车在下, 人在上, 大家看, ”
此时村对书叫人用汽灯照着, 正在查看现场。文昌德语气坚定地说: “是车骑人, 而不是人骑车, 而且当时的车速很慢, 我是刹了车的, 因为要和后面那辆拖拉机会车, 不然车早从人身上压过去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人被推过来, 也就是说, 这里不是事故的第一现场, 第一现场在前面那个丁字路口, 不信, 看这里, ”他用电筒照着路面上的斑斑血迹说。
循着这暗红的指引, 人们来到事发现场, 地上一大滩血污, 正对着一条小路。
“这一段距离也就十几米吧, 如果车速快怎么会在这么短的距离停下来。”
“你啥意思, 是我达寻死, 讹你哩。 我明日个接亲, 我达到对面那村子里去剃头, ”浑小子指着村子的方向问: “他为啥要死?”
“不是, 不是, 小兄弟,不是那个意思, 都是前面那运麦车惹的祸, 麦垛太高, 老人看不到路上的汽车, 刚好赶巧, 麦垛刚过老人冲上路面时看到了汽车, 一时慌神, 其实当时他只要车头往右一拐, ”
“你说的轻巧, 我达都七十三了, 腿脚能那么灵便嘛, ”
人堆里发出嘀咕声:七十三、八十四, 阎王不请自己去, 怪不得先剃个头。
浑小子一听气氛不对了, 气急败坏一把拽过文昌德: “你少说些没用的, 你把我屋里的喜事变成丧事了, 就说咋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