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君正在发呆，身边的弟弟靠着雅君睡着了。

雅君把弟弟抱了放进竹编的摇篮里睡觉。又走进房里去看了下爸爸。出来见到爸爸的结拜兄弟关叔走来，进到里面去和爸爸唠了会嗑，安抚爸爸要安心养病。爸爸苦笑着说：以后万一他有什么，让关叔帮忙照看的话。见了雅君靠着门框朝他们看，就不再说话，挥着手让关叔回去忙自己的。

关叔走时摸了摸雅君的头，雅君感觉关叔的眼里有什么想说没说的话。

小猫妹还在和怀里的猪仔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雅君知道，爸爸有三个兄弟，只有一个是亲弟弟，和雅君家前后比邻。

爸爸17岁时，爷爷奶奶就都不在了，只留下他和2岁多的叔叔。家徒四壁的⽗亲，也只能硬着头⽪和叔叔相依为命⻓⼤，他⾃⼰没有读书，但竭⼒让叔叔读完⼩学。

因为穷⼜有个拖累没⼈愿意嫁他，直到他35岁时，妈妈因为种种原因，被舅舅的妈以60元卖给了⽗亲，才算成了个家。第⼆年就张罗着，给叔叔娶了房媳妇。

婶婶很胖，声⾳⾼亢，身⾼⾁⽩，⾛起路来，身上的⾁⼀甩⼀甩的。听妈妈说，他们那个时候，常常吃糠的，能吃到细糠就是很好的了，看看妈妈，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芦柴棒，雅君很是疑惑：婶婶怎么能⻓成这样的？

听说婶婶也是不乐意这⻔婚事的，所以总是隔三差五的离家出⾛，到这时，作为兄⻓的爸爸，就要⾛30⼏⾥路去婶婶娘家把她求回来。以后，婶婶说要分家，爸爸⼆话不说，把家里的房⼦留给叔叔，带着妈妈住进关⽜的破屋。可爸爸又不放⼼叔叔，就⽤那个破屋，换了块在叔叔前⾯窄⼩的地，盖了个⽐叔叔家还⼩的⼩瓦房，这样，全家就和叔叔前后相守。

婶婶看⻅雅君家里有什么，只要是她想要的，爸爸⼀律都给，家⾥的⽵床、⻛⻋、椅⼦、凳⼦、箩筐，全都被拿到叔叔家去了，后来又想要她们吃饭的桌⼦，爸爸也不吭声，可妈妈这次以死相逼，不肯让步，因为那是她唯⼀的陪嫁了。

即便如此，叔叔婶婶也是和雅君家⽼死不相往来的态度，因为他们的理由就是，爸爸⽐叔叔⼤了15岁，剥削了他15年。

直到⽗⺟成家的第10个年头，雅君在这个家⾥降⽣时，家⾥也只有⼀张3⾯围拢⼀⾯开的⽊床、⼀个⽵板床和⼀张桌⼦四条⻓凳。

爸爸还有两个发⼩。他们三⼈，被村⾥⼈称作"刘关张“。

雅君问妈妈，什么是刘关张？妈妈说：是《三国》中，三个⽣死相依的结拜兄弟。

雅君问：他们真的结拜了吗？

妈妈说：乡下⼈，什么结拜不结拜，就是有苦有乐都会凑⼀块，久了就⾃然和家⼈⼀样的了。

爸爸年⻓，少⾔寡语，性情宽和，是最⼤；另外两个，⼀个遇酒就脸红，喝酒就声⾼兴奋，村里人都说他是张⻜，可妈妈的见解不同，说他更像关帝爷，于是雅君就叫他“关叔"。

关叔娶的⽼婆，说她是孙⼆娘⼀点不过分，不识字，性情有点神经质。不下⽥时，关叔去哪⼉，⼀会她就会出现，指天抢地，叉腰拍腿，直到关叔跟她回家为算。

另外⼀个，⻓着个⻢脸，说话前会先看⼈⼏秒，眼睛⾥总是闪着不知道是智慧还是狡黠的光，声⾳不紧不慢，说出来的话和⼀般农村⼈不⼀样。那形态，不像村⼈说的关⽻。也因为他复姓“司马”，雅君就叫他“司马叔叔”。

司⻢叔叔在外⾯很⼤的煤矿挖过⼏年煤，当年他约爸爸和关叔⼀起去，爸爸因为有个幼弟⽆⼈照看去不成，关叔则是早早成家，孙⼆娘不让去，所以只有他⼀⼈去了，直到后来，司⻢叔叔的⽼婆因为有遗传的疯病，在⽣下四个⼦⼀个⼥⼉后，不知道跑哪⾥去了，司⻢叔叔才回家照看。

据说爸爸和关叔都⼀起随着到⼗⼏⾥外的⼭⾥去寻找过，但始终未果，听村⾥人说，司⻢叔叔去⼭⾥只找到两个脚板，身⼦被⽼⻁吃了。

雅君吓了⼀跳，去向爸爸证实这事，爸爸很是呵斥了她⼀顿。可不管真假，那两个脚板的传说画⾯和总是追着⼈跑的疯婶婶的样⼦，怎

么也丢不掉。

司⻢叔叔家因为没有⼥⼈，家⾥⼜脏⼜乱，只有两间房⼀个厅，前房⼀家⼈都在⾥⾯住，后⾯的房间让⽜住，中间隔了个⽊板，睡觉和吃饭时，都能听到⽜甩尾巴和拉屎的声⾳，接着就是满⿐⼦的⽜屎味。

爸爸三⼈，哪怕只有⼀盘花⽣⽶⼀个炒茄⼦⻩⽠，都能凑⼀块喝⼏杯，孙⼆娘家是不让去的，司⻢叔叔家没⼥⼈，总是让家⾥热⽓腾腾，有烟⽕⽓的雅君家⾃然就是⾸选。可每次三⼈刚刚坐定，⼀杯酒下肚，外⾯孙⼆娘的声⾳就嚷嚷起来，再就是"咣当"⼀声，⼀个碗砸在了⻔外，关叔就赶紧讪笑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