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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魂师

作者:帝江YCL | 分类:其他 | 字数:8万

第五章 蝎女

书名:织魂师 作者:帝江YCL 字数:9718 更新时间:2024-11-25 23:38:40

一语既完,蝎女的身形已开始渐渐变淡,但她的眼神依旧温柔地看着那淡蓝色的萤火,萤火好似也有感应一般,木鬼缓缓张开了手心,那萤火便立即向蝎女飞去,她慢慢举起手,好像是要再摸一摸它,可她的手指就在一瞬间却以一种极为迅速的速度消失了,那与萤火之间明明是相距的极短的距离不知为何却又让人感觉是仿若千里,蝎女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呵……这或许就是命吧……”

那只不过是一种无法解决的失望,她认命般地放下了手,缓缓闭上眼睛,叶诺和木鬼此刻心里都十分清楚,只不消半刻那蝎女便会魂飞魄散,

在一切都悲伤的氛围里只有那萤火仍旧欢快地围绕着她飞来飞去,突然,只一瞬间的事儿

在叶诺和木鬼都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猛地钻入了蝎女的眉心。与蝎女融为了一体。

正在叶诺木鬼还没有弄清楚状况时,叶诺身上的画轴却有了很明显的异动,甚至强烈到完全脱离了她的控制,直接将蝎女与叶诺吸入进了画中,只留下一个已经傻了眼的木鬼呆愣地望着那刚刚消失不见了的画轴。他正着急时,只见隐隐约约似有一缕魂息飞向他的面前跳跃几下便朝一个方向迅速飞去,木鬼顾不得思虑只得跟上。

或许这一切的答案终于到了被揭晓的时候了。

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彼时的阿昭也不过是一个身背竹筐身着白色衣裙,梳着两个麻花辫的欢快少女活泼地穿梭在林间,不时摸摸树,又或者转个圈

“啦……啦……啦啦…”哼唱着独属于她自己的曲调,活脱脱如一只百灵鸟。

突然在茂密的杂草中,一棵巨大的树后,间断地传出了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阿昭不由地放慢了些脚步。

“什么东西啊?”她小心地向前探步,看似胆大其实她的手已在不知不觉中摸向了腰中的匕首。

“咳……”越往草丛靠近,也越能清晰地闻见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

“你还好吗?”

回答少女的只有艰难的喘息声,她小心翼翼地扒开草丛,

“啊!”大概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浑身满是血污的男人,阿昭大概是从未见过见过他,皱了皱眉头,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上前将那个男人半拖半背着带走了。

她费尽了力气,一路上磕磕绊绊,总算到了地方,那儿或许是阿昭平时采药时用来躲雨或者休息的山洞,虽然洞穴隐蔽但里面却是一应俱全,可见阿昭平常没少呆在这里,这或许也是她的一处秘密基地。

“天呐!你这人可真是死沉死沉的啊!”阿昭重重地将他放石床上,男子却没任何动静,显然是昏死过去了,阿昭倒依旧很镇定,转身到架子上取下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丸,直接塞入了男子的口中,动作十分干脆利落。随即就一屁股瘫坐在了石床旁,该是累极了,一副再也撑不住了的模样,头一歪,不停地喘着气。

她休息了片刻,才开始慢慢查看那男人的伤势,等慢慢处理完伤口后,阿昭却早已是累的满头大汗。

等夜深人静时,一切已收拾妥当,阿昭闲来无事,再细细打量那男子,才发觉原来自己从那一团血腥中的捡来的人,眉目之中竟也有几分清秀俊朗。再看看那已被包扎的如木乃伊一般的身体,顿时皱起眉头,叹道:“唉,真可怜!”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男子虽一直都是昏迷不醒,但阿昭无微不至的照顾下,男子的伤势倒也逐渐变好。

“你这家伙!浪费了我好些时日了,也用了我好些草药,怎么就不醒呢?”阿昭看着那始终没有醒来的男子,不由地抱怨道。

“为了照顾你可真是累死我了,我还得两头跑,还要瞒着阿姆和谷中的长老们,等你醒了我一定要好好敲诈你一番!”她又看了看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一扭头似是有些赌气般的双手托腮撑着脑袋,静静地坐在床旁的小桌前望着洞口发起了呆。

“唉!”阿昭突然泄气了一般颓废地趴在桌子上,

“水……水……”她正准备闭目养神时,却猛然听到一丝微弱的声音。

阿昭震惊地赶忙跑到床旁,侧耳趴在他的唇边,想要确定,可却又没听到任何动静,

“难不成我幻听了?”阿昭心里不由地怀疑起来,正准备起身,却好像感到自己的衣袖似乎有轻微地扯动,低头一看,正是那男子的手所放之处。

“难不成还是幻觉?”

正疑惑着,阿昭再抬头,却是与那床上的男子两人大眼瞪小眼,好生尴尬。

只片刻的呆愣,阿昭便激动难掩地蹦了起来,还一边大声叫到,蹦蹦跳跳地十分兴奋“呀!呀!呀!你终于醒了!我的天啊!可算是醒了!……哈哈……”

男子似乎是初醒,还不太适应周围的环境,对于阿昭那稍显聒噪的声音显然感到有些烦躁,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是你救了我?”他面色颇为冷淡地质问道,眼里全无半点感激之情。

阿昭听他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屑,不由一愣。似乎不甘示弱地回道:

“那是自然,切!早知今日你是这般的态度,当初还不如让你就被狼给吃了算了!”阿昭对于他的表情颇为不快,却丝毫没有任何的隐藏,反而直接说了出来。

“好了现在你也醒了,看你这般模样,也不指望你是个能知恩图报的,这里还有一些药品和吃的,你拿了也趁早离去吧!”说完阿昭直接将桌上的一个包袱拿起扔到了床上,头也不回地直接离去。走时还不时地发出气愤地“哼!”声。

“真是气死我了!这世界上怎么有这种人啊!不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

阿昭一路气冲冲地回谷,嘴里不停地骂着。许久,当走到一个湖边时,一不小心竟被一个石头绊了一跤,阿昭此时仍在气头上,冷不防地摔了后,索性就直接往地上一坐。随手抓起一把石子砸向了水面。

而山洞中的男子初次醒来,身上的伤势其实还未痊愈,挣扎着半天想要爬起仍未成功。反而倒是弄得自己满头大汗。此时心里已隐隐生了些后悔之意,“嗯…唉…”

他不由地无奈地叹了口气,准备再尝试一番,正快要撑起身时,手却一滑,整个人又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看吧!看吧!刚醒来就这般作,你连起都起不来,防备心还这般重!”阿昭不知何时又走回了山洞,一副看客的模样双手环抱,盯着那半天也没能爬起的男子。

阿昭说完话,山洞内陷入一阵儿沉默,那阿昭似乎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了头,又觉得对方好歹也是个病人,最终还是没耐得住,几步走到桌前倒了杯水,送到了男子跟前。

“我这人说话就这样,你要是觉得我刁钻我也没办法,你是我救回来的,我呢也不是那种不求回报的人,等你伤好了,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帮我干什么……”阿昭一边帮他喂水,一边又重新为他处理好伤口。嘴里还在滔滔不绝地念叨着。活脱脱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可不知为什么却有一点儿也让人觉察不出来一点儿的刻薄,

“我说的这些话你听到了吗……哼……你就算不回答我……”

“我知道。”阿昭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本就没打算能得到对方的回应,冷不丁听到他回话,顿时愣了愣。

“我叫白义,你呢?”阿昭呆呆地望着他的脸,

“咳咳”白义似乎被阿昭看得有点儿尴尬,只能佯咳以示提醒。

“哦哦!我叫阿昭!是日月昭昭的昭。”

随即又陷入了沉默当中,白义平躺于石床之上,安心地闭上眼睛,阿昭一直等将他安顿好后才觉暮色已暗,应该赶紧回去。

或许就连阿昭都没注意到,在她的身影消失于洞口前,其实一直有一双眼睛在偷偷默默地注视着她。当然她更没有听到那句细微的声音:“昭,日明也。”

但有时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是那般的奇妙,也许就是在一个不经意间,或吵或闹,或撒娇,或哭泣。他们的关系就是以一种奇特而又微妙的速度展开了进展。

茂密的森林中,在一块大石头两人并排而坐,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两人身上不知有多么的惬意,

“喂!白义,你还没告诉我呢,你究竟是因为什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啊?”阿昭天真无邪的双手托腮大大的眼睛牢牢盯着白义脸,那是一种不得到答案绝不罢休的架势。

白义猛地一愣,眼神之中呈现的是一种迷惘。

“算了算了,不愿说就算了。”

“你知道岐黄谷吗?”

“岐黄谷?”阿昭一听突然笑了起来,“你一直都不知道吗?我们一直都在岐黄谷后的障林中啊。”

“那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这个是我们谷中女子每人都会佩戴的香囊啊?你看,就是这个。”正说着,阿昭随手将腰上的香囊取下。

白义取过香囊放在鼻尖闻了闻,“你看下这个香囊有问题吗?”

阿昭有些不解地接过了香囊,仔细地闻了又闻。似乎有一些迷惑除此之外还有几分的严肃。但不过片刻,她便又露出倩然的笑容。

“我想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回去问一下阿姆,对了今天多谢你陪我采药了。嗯,对了作为交换你的香囊借我玩几天啊。”没有过多言语,阿昭走得很是匆忙。

白义看着她慢慢离去的背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圆形的令牌,而那令牌之上赫然写着一个“盗”字。

叶诺恍恍惚惚的看着这一切,只一个转身,便又天旋地转,似乎是在一个小茅屋前,阿昭急匆匆地冲进门正好穿过了叶诺的身体。那种被突破感随之带了一种奇特的力量瞬间将叶诺压迫的喘不过气来,她缓了好些时候才稍微有些好转。

随即却又听到屋内十分激烈的争吵声,

“阿姆!你就告诉我一句实话,这些香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屋内早已是一片狼藉,除了散落一地的香囊外还各式笔迹的书信。

一个原本勾腰驼背苍老的妇人,此刻却慢慢挺直了腰板,抬手掩面落下的瞬间,她的脸便化作一个容貌娇艳秀丽的陌生女子。

“你……你……究竟是谁?”阿昭惊吓地向后退去,却一不小心被地上的东西绊倒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好阿昭,看了一天的书,累了吧,阿姆给你做了你最爱的甜汤。”可是陌生女子的嗓音却依旧饱含了沧桑,在阿昭看来这和阿姆的声音没有任何的差别。可以前话语中温馨现如今听入她的耳中却令她充满了恐惧。

“我瞒了你这么些年,真是临了临了,竟还被你给发现了。我的好阿昭啊,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你明明知道的,那些蝎毒非比寻常,中毒者还可在普通人之间传播,症状同瘟疫一般。阿姆,这件事非同小可,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多少香囊上动了手脚?”

“我已经是圣女了,你想要什么你可以和我说啊!我们不能铸成大错!”阿昭依旧不死心地劝诫着她的阿姆,但这些话在那个人眼里,根本不足一提。

“阿昭,我要的你给不了,我要的是那三位长老的命,我要报仇,你阻止不了我的,你是我养大的,如果你要是将我供出去,你也一样逃不了。”

“再者,你以为就算我没有在香囊上做手脚的话,别人就不会做吗?我只是将这毒换了而已,既然要下毒毒死一个人有什么好玩的,只有这种人传人的毒,才能将事情弄大,阿昭我也是在帮你,你身为圣女现如今根基不深,如果不让世人见识到你的能力,你知道你会怎么样吗?”

“阿姆,可你以前不是这样教我的啊,你说过’医道,古称仙道也,原为活人’。”

“阿昭!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天真!什么医!什么仙!什么原为活人!”阿姆的手轻轻抚摸着阿昭的脸庞,将她泪水擦净,看似十分温柔,可却让阿昭怎样也挣脱不了。阿昭惧怕地向后不停退去,

“不…不……你不是我的阿姆,我的阿姆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不会让你一错再错下去的……不…不…”她一边哽咽道,一边又摇头不愿相信一切,直到最后才踉踉跄跄地爬起,夺门而出。

“你以为你能阻止我吗?又有谁会帮你又有谁敢帮你!你难道还要指望你救的那个贼吗?”阿姆冲着她离去的背影迫切地大喊,但阿昭依旧没有任何停留。

“我就知道终有一日你也会离开我的……”阿姆的身体倚着门慢慢地跌落在地,眼神中充满了哀戚。似乎又陷入了难以自拔的痛苦回忆中,此刻空荡荡的庭院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喃喃自语:

“我爹,岐黄谷的前谷主一生救了多少人,就因为一本医书和千两黄金,却不得善终,他救活了多少人,可又有谁救活了他啊……”

阿昭慌乱地从阿姆那里跑出,泪水早就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只顾一头往前冲,哪里管的了什么方向,不一会儿只觉天旋地转,竟在一片树林之中迷失了方向,怎么也找不到出路。直到将自己的体力全部耗尽,才无力地摔在了地上。可嘴里却依旧不停地念着:

“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过了不多久,便就昏睡了过去,等到再睁眼时,自己却已身处在山洞中,旁边的白义似乎正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阿昭努力地动了动嘴唇,可一张口只觉嗓子疼痛而声音更是沙哑难听。

白义连忙制止道“不急,不急,等你烧退了再说也不迟。”

可阿昭却死活不肯,依旧磕磕绊绊沙哑地说着:“我知道你的身份…虽不知道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但你便不想说…咳咳…我也就不强迫你了……但如今……咳…咳…请你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请你一定要帮我个忙。”白义慢慢俯下身附耳到她唇边,随后起身给了阿昭一个安心的微笑,肯定道:“你放心,这天底下没有我盗不到的东西。”

阿昭赧然一笑,道“多谢了,白义大哥。”一话既完,阿昭又昏睡过去,而原本白义平淡的脸上此刻才稍微显露出了疼惜之情。

他的手慢慢抬起,似乎是想帮她理一下脸边的碎发,可最终还是在要触碰到她的脸时,停止了动作。

“如果我能够把你也盗出去就好了……”

清晨的阳光伴随着清脆的鸟叫声慢慢洒向林间,阿昭拖着自己沉重的身体走出山洞,慢慢抬起头迎向朝阳这是她以往最喜欢做的事情,可现如今明明是做着同样的事儿却丝毫没能再为她带来任何愉悦的心情。

“阿昭,你怎么起的这般早?”她转过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处,只见白义正慢慢向她走来,

“看来你已经将它取出来了。”白义无言,只是从腰中取出一个小匣子,阿昭将其接过,缓缓打开,又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瓶子,从匣子中取出了如血液一般的东西,不一会儿便将那小瓶子装满,随即便将匣子合了起来,然后又在那匣子之上下了一道禁制。

“还请白义大哥将它带到人烟稀少之地,再告诉它一定要好好修行……”

白义接过匣子,静静地看着阿昭,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说出口,可沉默了半晌,只听他回了一个“好”字。

“自此你于我再无任何恩情可还,后会无期。”这匆匆的话语,于白义而言显得是那般的突兀,可阿昭突然间的冷漠无情也不容他有任何质疑,好在白义似乎从来都是个冷性情的人,在阿昭决绝离去后,他虽有片刻迷惑,但随后也似恢复了他以前的潇洒磊落,翩然而去。

此事之后,阿昭大病虽愈,但也正如她所想,谷外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瘟疫”,一时以往无人问津的岐黄谷,突然因为这场“瘟疫”名声大噪,谷内原本的三位长老倒因此赚得盆满钵满。阿昭也因为其“医术精湛”名传千里,或许阿姆说的是对的,自此她的圣女之名才能真正变得名副其实。

只是当谷内所有人都因度过这场“瘟疫”而感到无比开心甚至大设宴席之时,却唯有阿昭的脸上再没有任何笑容。

此后的三年内她都将自己封闭在了那阴暗而又狭小的暗室之中。只是一心研究医书,偶有所得也是交给身边的医女带出。自己却再未出那暗室半步。

“你是打算一辈子也不见我了啊!”这是三年来阿姆唯一一次进暗室来看她。但阿昭却似旁若无人,依旧沉浸于那医书之上。

“在医术上你确实是比我有天赋,倒也不枉我养育了你许久。”她一直不停书写的手此刻终于有了片刻地停顿,但也只有片刻便又恢复如常。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你不说也没关系我的仇马上就要报了。”阿姆趴在桌前紧紧盯着她那一直未抬起额头,眼睛似乎有着莫名的光,只是一闪而过就见她抿嘴一笑,拂袖离去。

阿昭慢慢抬起头,望着阿姆离去的身影,似乎这成了三年来唯一的情绪宣泄口,眼泪就在一瞬间止不住地往下流。

三年的时间不长却也不短,当阿昭再次踏入障林时,却也只剩下无奈地感叹,曾经的那个山洞缺了人的打扫到处呈现了一片破败之相,里面的用具已覆盖上了厚厚的尘土。她自嘲的笑了笑,“只道物是人非,却不知其实是物非人非。”

“咳……咳……”

“是谁?出来!”阿昭忙向洞外走去,寻找声音的源头。

却只见在一棵树后,似乎有一男子正倚靠其旁。阿昭小心翼翼地向他走去,不知不觉中,似乎又想到了以前救白义的场景。

待她走到男子面前时,只觉大失所望,眼前的男子她根本就不认识,“求求你……救救……我…”他求救的声音听在她的耳中也不知为何竟令她感到十分的厌恶,可看到他奄奄一息的样子时,内心却早已掀起一番波澜。

阿昭紧皱着眉头,终究是不忍,只好先蹲下身为其搭脉,阿昭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切很是正常的事情,自己的内心却总有几分不安,正觉这脉象十分古怪之时,再抬头看那男子,哪还有什么衰弱之相,只见他眉毛轻佻,一侧嘴角微微勾起,阿昭再虽已意识道情形不对,却只觉一阵眩晕,不但不能言语就连身体也动弹不了。迷糊之中只感觉似乎那人用手从她的脸庞抚摸到她的颈部,又嘲讽地调笑道:“这岐黄谷的圣女果然仁心,啧啧真是貌美!”

等再醒来时,已身处于荒郊野地中和一群穿得破破烂烂的人呆在一起。

“姑娘,你醒了?”阿昭身旁的一位老妇人此时正抱着一个婴儿关切地向她问道。

阿昭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突然一愣,那老妇人倒像是明白了什么,顿时可怜道:“唉,原来是个哑巴,也是个可怜人呐!”

“这世道都怎么了?人人一身都是病,却无处可医,无人可医,都怪那岐黄谷,不仅垄断了药材,还抬高了药价。可怜我这小宝的娘,早早病死了留下我这孤儿寡母的……”

“听说这都是岐黄谷的圣女出的主意,”一旁的一个男子突然插嘴道。阿昭一听突然呆住,

“那圣女还研究了各式各样古怪的药方,底下还有三个恶婆子,专门将这些药方打着延年益寿,可保青春永驻的名头高价卖给那些高门大户敛财。真是可恨!可恨!”

在那些人痛斥谩骂中,阿昭只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无力,却也只能默默地流着眼泪。却只觉怒火攻心,喉中似乎隐隐有血腥味,阿昭面色不动将其咽了下去,声音似有慢慢的恢复,只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嗫嚅道:

“原来你的报仇就是这般开始的吗?”突然她坦然地笑了笑,喃喃道:“寸草心怎报的了春晖呢……”慢慢闭上眼,装作睡了过去。

阿昭只知道是自己是被人掳了出去后又扔在了路边,后来便碰到了这些人。说到底这些人也就是一批逃离了疫区的难民。现如今只觉自己其实与他们同病相怜,当年自己是被阿姆捡回去拉扯大,说到底自己不也是个孤儿,若没有岐黄谷收留,不也是个居无定所之人,又有什么资格去同情他们呢?

不知不觉中阿昭同这群人已相处了数日,从他们的口中偶尔也能听到一些关于岐黄谷的消息,

“你们听说了吗?那岐黄谷最近新上任了一位谷主,那谷主原本是那前谷主的女儿,估计是有什么内情,不然也不会隔这么多年突然就冒出来了。”

“那以前不是还有三个长老管事的吗?”

“这倒是没有人说过,人家那内部里头的弯弯绕绕谁能知道哦,不过说是这个新任的谷主可好了,不仅定期给周围的人家施粥还让她谷内的医女免费为人义诊施药。真是个活菩萨样的人。”

“不好了!不好了!刘大娘你家的二狗子好像快要不行了!”

原本一片祥和的场景就这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打破,那刘大娘慌忙跑过去,却已被眼前的场景吓到,着急地结巴道:

“这这…这可怎么好啊!一直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这眼瞅着马上就能到岐黄谷了,怎么就生了这变故了!…诶呀,我的儿啊!你这要娘该怎么办好!”

阿昭望着那已虚弱无力瘫在地上面色蜡黄的男人,全身破破烂烂,现如今倒已是出气多入气少了。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一口气喘不上来人就没了。

她只在人后默不作声,眼里望遍所有人无奈、局促以及悲哀。

可她又能做什么?荒郊野岭,吃的都没有又何谈药呢?就算是诊断出病症也终究是治不了,又何必再让他们空欢喜一场!倒不如就让他就此死去吧。

也不过一会儿,那群原本看热闹的都渐渐散去,人性或许本就是如此,朝三暮四,对于自己无法改变的事情,最擅长也便是屈从,热闹之时上凑,晦气之时下退,不一会儿那男子身边就只剩下她的母亲哭泣,阿昭冷眼看着,一时之间迷惑了,那刚刚凑上前的那些人究竟是为了他人的关心还只是为了自己心宁的安心呢?

昏暗的的夜色之下,荒郊野岭中的寂静有时是那样的令人恐惧,白天的时候那群人把那二狗子用一块木板搬到了别处,夜深人静时似乎也并无人注意到正有一人向那将死之人慢慢靠近,月光下一个女子用一个碎石片在自己掌心处狠狠地划了一道伤口,她慢慢握住手掌将那血液滴进男子的口中,

“能不能活,就看你的造化了。”漫天的星光,洒在那个奄奄一息的人身上他嘴边的血不知为什么却显得格外的诡异。

……………

“秦玦,她最近过得怎么样?”一个女子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的容貌在镜中慢慢地变化,

“这毒我究竟何时才能从体内全部排出?还是我真的已经变老了?也是阿昭都已这般大了,我怎么可能还能如以前一般呢?”她的手慢慢划过眼角的细纹,只觉愤恨至极,手一挥便将梳妆台前所有的东西打落在地。

“师姐,又何必心急,纵使没有容貌,这谷内的一切不也已经尽在你手中了吗?你知道的,没有你发话我又怎么敢对她下手呢。”此时容貌艳丽的女子听到这句话后突然转过头,死死盯着他,“你最好如此。”

男子从屋内出来后,才恍若松了一口气。

“师父,不过一个女子,您至于这么紧张吗?”他转头瞪了一眼旁边的人,叹了口气,

“你不明白,一个为了复仇能用毒将自己变成沧桑老太数十年,还能每天呆在自己的仇人身边乞讨生活的女人,对自己都这般狠,更何况是对别人呢?”

“你知道那三个老妖婆吗?一个爱名,一个爱权,最后一个爱财。最后呢被她整的一个身败名裂自戕,一个被人剁成了肉酱,最后一个被她封在金库里给活活饿死。现如今连那个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她都要下手了,你认为她还会在乎我们那点儿同门之谊吗?”

“她才真真正正得到了万毒渊的真传。”

秦玦身旁的人听到他这般说,一时也无言以对。

“对了,毒散下去了吗?”

“早散下去了,不出半个月必有成效。”

叶诺看到这些所谓的阴谋心中只觉得充满了厌恶,画境突然出现了巨大转换,再在画中见到阿昭之时,她已是全身血污破破烂烂地跪在了那受人爱戴的谷主面前。而那人身上的美玉华服无疑刺痛了叶诺的眼。

“阿昭,出谷这般久,就不想阿姆吗?”阿昭歪着头散乱的头发粘腻的搭在她的脸上,眼睛虽望着阿姆,但那里早已没了以往的光彩。阿姆的手指狠狠地掐着她的下巴,突然阿昭嘴角慢慢咧开,狂放地大笑起来,空荡荡的厅堂里回荡着那放肆的笑声,阿姆突然有些吃惊地看着她,手不知不觉中松开了,“你……你疯了?”

没有任何人回复她的话,阿昭不停地笑着,直到阿昭被人拖出去时,阿姆依旧没能回过神来,厅堂中似乎弥漫着一种诡异却又哀伤的氛围,她虽身着艳丽而又喜庆的红色长裙,可精致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喜色。

叶诺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阿昭破落地走到寒潭湖边,只留下了一个凄惨的笑容便决绝地跳进了湖中。

至此画境便也算是绘完了阿昭的一生,叶诺已感觉到身上正有源源不断的能量在汇聚,裙上的彼岸花渐渐又恢复了原有的色彩。可随之附加在她身上的还有一种极度而又压抑的情感。或许那是阿昭的情感。她疲惫地走出洛图,却再无法支撑,一膝沉重地跪在了湖边的石子之上。

木鬼早已在湖边等候多时,见叶诺如此忙上前搀扶,等缓过不适后才发现那湖边原来还有其他人在。叶诺看向木鬼,“是那一缕魂息引我去的,就在一个山洞里。”

叶诺仔细辨认下那两人,才发现正是那阿姆和白义。

“大概是蝎女的缘故,她冰封了岐黄谷中一切的事物。”木鬼推测道。

叶诺走到白义面前,询问道“是你将阿昭从万毒渊里带走的?”白义愣了一下,眼神寂静地望向寒潭湖水,沉默不语。

片刻,只见他从身上掏出了一册医书递给了阿姆,便向谷口方向漠然走去。

阿姆呆呆地捧着医书,抬眼急切问道:“阿昭呢?寒潭湖解封了,阿昭呢?”叶诺嘲讽地一哼,不愿回答,木鬼尴尬道:“万鬼啃噬,无入轮回。”

叶诺的眼睛紧紧盯着阿姆,走到其身旁,身体微倾,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附耳说了几句话,说完便毫不理睬,转身而去,只留那谷主愣怔地瘫坐在了地上,突然又癫狂地大笑,表情甚是诡异,不一会儿又号啕大哭,嘴里似乎还念念有词,

“这怎么可能?你在骗我……你们都是骗子!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木鬼颇有些惋惜地看着她,直到叶诺走了有一段距离回头喊他,他才赶紧追上去。

“喂!你和她说了些什么啊?怎么她反应这么大啊?”

叶诺淡淡地看了木鬼一眼,无奈地笑了笑才缓缓回道:“没什么就是讲了讲她的家谱!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说完推了木鬼一把,

“赶紧走吧!”

“哎哎哎!你别这么小气嘛!讲讲嘛!”

叶诺脑海中慢慢回响起刚刚她对那人说的话,不由地真心觉得这说话点道为止的效果还真是不错,既然那人那般喜欢猜忌,不如就让她在余生中都活在自己的悔恨当中好了。

“你知道阿昭死前说的最多一句话是什么吗?寸草心怎报的了春晖,寸草心终报不了春晖。对了,曾传闻岐黄谷老谷主于不惑之年还喜得一女,赐名为千金。敢问新谷主又是在何处拾得的阿昭啊?”

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或许便也只是阿姆她一人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