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鱼不知海
作者:江孟渚 | 分类:现言 | 字数:15.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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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心里有些唏嘘, 不是为命运即将来临的改变,而组长的那番话让她觉得悲哀,婚姻之于女人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还是从此要离开深爱的大海, 不能远航?如果我们足够强大, 是否不用受制于一纸婚书?
回家的公交车上, 沈云唤的脑中一直想着组长说的那些话。
“沈云唤,你很有能力,这几个月来, 其实有意无意中我都把最复杂最难的工作交给你。你胆大心细,有自己的底线, 我辞职后想让你接手我的工作, 名单已经上报了, 你任重道远咯。”
沈云唤知道苏姐说的是一个月前的事,那时组内分成两队处理MOYO和两个公司不同的财务报表, 沈云唤在录入数据的时候发现了很多漏洞,好几笔账模糊不清的记录了数据。
同组的同事让她息事宁人,不是什么大数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沈云唤还是拿着报表去找了苏姐。
“这些账需要查证。”
“你觉得你可以吗?你在MOYO才几个月, 任何一个公司内部的关系都是盘根错节的, 以你的能力你觉得自己能查到谁?”
“那不管?放任自流?”
“记住, 只有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 你说的话才有用, 否则都是意气用事。”
很快,沈云唤升职的消息就公布了, 她是新进员工,她在往顶端爬,为了某些信念。
说葡萄酸的人很多,沈云唤都只当作自己的动力,每天拼了命的工作。
好不容易到了周末,沈云唤睡到中午才起床,从浴室出来时,在看新闻的沈爸爸指着电视问她。
“这个任氏是你不是以前的公司吗?”
沈云唤擦着头走过来,看了一眼新闻,手中的毛巾掉落。
——任氏的董事长于昨夜被人暗杀,凶手逃匿……
电视中,一帮记者拿着话筒和摄像机跟在任熙的身边。
“请问这次谋杀是否是前两次的黑衣人所为?”
“你父亲去世,是否由你完全接手任氏?”
他们蓄势待发,每一个问题都能把人心插出血来,就为了想挖到能让自己一举成名的独家。谁说戏子无情,最无情的明明是这些用镜头把人逼到绝路的人。
沈云唤慢慢走回房间,窗外,十月末的天空,依旧湛蓝如洗。
凶手一直没有抓到,关于凶手,唯一公布的特征便是右脸和右耳交界处的一颗痣,无异于大海捞针。
任怀遇死亡的消息在新闻上滚动播出一天后,已经没有多少人关注了。
祝君怡知道消息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那张压在书桌下的报纸,被人小心翼翼的藏着。原因她了然于胸,她把报纸放回原处,不过问,喜怒不形于色。
她害死他的妈妈,以什么资格送上安慰呢,以前她一直觉得如果不能在任熙身边,那么漫漫人生该多么难熬。
如今有了自己的生活后,祝君怡不再执着于待在任熙的身边了,生活还是在继续,这一刻,在心里悼念死者,为生者祈福就够了。
转眼到了十一月,L市的冬天,凛冽而萧条。
祝君怡总觉得最近去上班时有人跟在她的身后,回家的时候也一样。这天在上幼儿园的那条缓坡时,轮椅打滑,眼看她就要摔下来,有人在她身后扶住了她。
“这些天跟在我身后的人是你?”
顾东没有否认,推着她进了教室,那天他坐在教室的角落里,听祝君怡弹一首有一首的曲子。
下课后,顾东推着轮椅,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还没到家,天空下就起了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晚饭过后,祝庄洋叫住要进屋的顾东。
“年轻人,和我出去走走吧。”
顾东和他一起出了门,祝庄洋带他来到海边,风雪中的大海显得沉寂,却又蕴藏着危险。
“在这里你看得到海的尽头吗?”
顾东没有说话,看向了黑暗中海面和天际的交接处。
“其实人的心和这海水的边际一样,因为站得低所以看不到尽头,当你达到一定的高度后,你会发现不过尔尔。重要的要放过自己,年轻人,你的未来还很长。”
顾东在海边站了一个晚上,他看着潮起潮落,看到太阳从海的那边升起来,笑了起来。朝警察局走去。
祝君怡第二天醒来后没有见到顾东。
“爸,顾东呢?”
“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没过几天,新闻上报道关于任氏董事长遇害的凶手已经抓到。祝君怡看到屏幕上那个一身黑衣,黑色棒球帽的男人被人拉着,他低着头,手腕上套着手铐。
祝君怡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实,他怎么会?他才22岁,他的人生明明才开始,这辈子就这样完了吗?
2010年的最后一个月,法院公布了顾东因为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月末执行。在这一天,有人来到监狱看望他。
隔着一道玻璃,祝君怡看着在她面前第一次摘下棒球帽的顾东,他的眼睛那么干净纯粹,这样一个漂亮的男孩,他的生命却已经进入倒计时,他拿起电话。
“为什么?别和我说什么做就是做了,没有为什么。是不是贺美西让你干的?”
那时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也是最后一次。
“祝君怡,我是在赎罪,14岁的时候我做错了一件事,是贺总给了我一个重来机会,她救了我,她供我读书,给我吃的喝的,但她从来没有要求我做什么,贺总在入狱前找到我,除了让我把你送到祝庄洋身边,另一件事就是干掉任怀遇。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我顾东命贱,只要她一声令下,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顾东被狱警带走的时候,对着祝君怡笑了笑,他笑起来像个孩子,温暖了这个冬天。
同一个监狱里,贺美西看着电视上的新闻,她养大的孩子很好的完成了她交待的任务。
任怀遇是贺美西的魔障,在她20岁的时候,在学校的安排下来到任氏实习,她工作认真,人机灵,前辈们都很喜欢她,除了端茶倒水,渐渐有人叫她送一些文件到22楼。
她怀着敬畏和忐忑敲响了那间门,任怀遇很喜欢这个实习生,她让他看到了活力和青春,她身上的那股冲劲他很久没有见过了。
是一时的意乱情迷,亦或是蓄谋已久,他们在一次年会后发生了关系,贺美西虽然还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但她懂得什么重要,知道什么应该争取,她不哭不闹,穿好衣服。
她要的30万,任怀遇给了她10万,把支票扔给她时,他说:“你以为自己是什么,睡一觉想要30万?信不信我连你的实习也搅黄,10万给你,别生事端,把肚子处理干净了。”
她拿着那十万,睡在手术台上时,一声没吭。毕业后,她进了任氏工作,任怀遇早就记不得她是谁了。
她不急不躁,一步步往上爬,她结了婚,生了个女儿,可是这个家庭她根本不在乎,她只想和那个金字塔顶端的人同归于尽或者拿到她想要的东西。
她和任怀遇暧昧着,保持着不明不白的关系,直到龙真真找上门来,那个女人什么都不如她,她骂不过她,打不过她,气愤之下去找了她的女儿,是上苍眷顾,龙真真死了,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的职位越来越高,公司的风言风语也越来越多,可是她和不在乎,她离那个最高的人只有咫尺之隔了,只要再努力一下。
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任怀遇始终没有把公司的大权交给他,他不惜装病把他儿子从国外骗回来,贺美西突然发现自己做的一切好像都没有了意义。
她质问任怀遇:“这么多年来,我算什么?你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我。”
那人说的话一如往昔那样的不近人情:“算什么?情人,或者固定床伴。你喜欢哪个就是哪个吧。公司是任家的,你休想碰它一丁点。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别太自视甚高了。”
她气不过,自己这些年来的步步为营,所有的心血都耗在了他的身上,结果却连付出了10%都拿不回来,她伸出手,把他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任怀遇命大,没有死,她和任熙争,却输得一无所有,她不甘心,她叫来了她养大的孩子,帮她了结心事。
早在任熙和祝君怡从国外回来时,她就已经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她活着全是因为那个人没死,如今这个人死了,她唯一的执念也断了。
第二天早上,狱警吹响起床的哨子时,贺美西再也没有醒过来。
贺美西死亡的消息传回祝家时,那一整天,祝庄洋没有说一句话,滴水未进。祝君怡虽然对这个妈妈百般怨恨,但依旧去了火化场,为她送行。
她还想去看望顾东,却被狱管告知,他拒绝接见来访。
在2010年的年末,沈云唤正式升职为组长,那天劭远结束国外的学习正式回国。
新年的钟声响起时,任熙站在任氏的22楼,窗外雪花簌簌。那个人站在窗前和他一起见证了新年。
祝君怡打开家里的储物间,那张角落里的床叠得整整齐齐,那个人倚靠在床头,打火机正在点燃香烟。
岳露坐在她的公寓的沙发上,打开腿上的电脑,季穆的脸占据了整个显示屏,笑意慢慢爬上脸庞。
郑景阳抱着郑宝宝在某一国内公寓外站了很久,然后敲开那道门。
沈云唤和劭远站在海滩上等待着今年的烟火晚会。
“49,48,47,46,45……”
沈云唤偏过头,真好,她身边的人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