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的十八岁
作者:歌逝 | 分类:现言 | 字数:15.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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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Round 4 青春祭
我学会了逃课。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我必须承认我心底里是有几分幼稚的自豪的。必须承认的是,我上了这么多年的学、参加了这么多年的工作,还没有尝过逃课、翘班的滋味呢。
一开始出于一种“大家都逃过课了, 你重活了这么多年, 怎么还没胆量逃课?”的自我讽刺, 我躺在床上, 盯着手机上的时间, 一点一点地,看它迈过了8点这个坎。高数课已经开始上了,我迟到了, 却仍旧躺在这里,听着下铺的呼噜声。我坏心眼地一笑, 拍了拍床, 喊:“过8点了。”
“什么?!”下铺从床上蹦了起来, 头正好顶在了床板上,哎呦地惨叫一声, 却顾不得去捂,慌乱地抓过手机来,确认时间的确过了八点,一边手忙脚乱地换衣服,一边抱怨, “你们怎么不叫我啊?韩思聪他们走了?”
“他们早走了, 是你一直说要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的……”我仍旧舒服地平躺在床上, 慢悠悠地说。
下铺很快收拾好, 顾不得叠被洗脸刷牙, 抓过椅子上的书包就要走,手放在了门上, 才纳闷地回过头来问我:“你不去上课?”
“我不去了,布置了什么作业你们告诉我一声就行。”我学着当年他们的模样说。
现在大家才都是大一刚开学的好孩子,逃课对他们而言还是异端反叛的表现来着,下铺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最终选择先走了。我又闭上了眼睛,其实毫无睡意,昨晚我意外地睡得香甜,我做梦了,这一次却不是噩梦。
我仔细回味了一下梦中的快|感,梦里我和肖栩互换了立场,我成了那个忽然失踪的人,然后隐身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发疯,看着他到处寻找我又到处寻找不到,看他靠在银杏树下沉默地流下泪水,没有人来安慰。看着他失魂落魄,甚至梦到了我们两个都没有勇气做的事,他出柜了,站在同学、老师面前,站在,他妈妈的面前。
梦变得模糊了起来,我记不得后来发生什么了,隐约感到肖栩的伤心,不知为何,我却格外地开心。我嘴角噙着笑,品味过梦的美味之后,懒懒散散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我其实今天没必要翘课的,完全不知道做什么事好,随手拿了本书出来,消磨时光。
下铺和宿舍长下课之后就回来了,韩思聪不知道去做什么了。我看看时间,该吃午饭了。我早上没吃饭,现在却不饿,想起吃饭来,纯粹是一种习惯。刚要出门,拉开了宿舍门,门外韩思聪匆匆忙忙地往里冲,手上拿了几张纸,卷起卷来,喊:“喂喂,兄弟们,社团报了没?强烈推荐耕读社啊!”
韩思聪脸上泛红,兴奋得好像吃了禁药似的,挥舞着手中那几张纸。宿舍长对这个不感兴趣,从手中的书里抬起头来,瞥了韩思聪一眼:“你不知道耕读社的传说么?还敢去啊。”
“啥传说啊?”下铺好奇地问。
“每任社长都出家的那个传说?”我问,见宿舍长点了点头,印证了我的想法。
韩思聪“切”了一声,“那是社长,我又不是要你们去当社长,怕啥?——我说兄弟们,能不能讲点义气啊,我跟美女学姐吹了牛了,给她带三个社员过去啊!”
“可你那个美女学姐是社长,未来的尼姑,你觊觎个什么劲?”宿舍长鄙视。
“你胡说!美女学姐是副的!未来的和尚是中文系的一个姓顾的学长!”
啊,顾恺吧……我自顾自地笑了笑,不知道顾恺现在怎么样?那个阿阳还是在他面前装成民工的样子吧,他会不会遇见陈宸然后在被掰弯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呢?
宿舍长看样子是对耕读社一点兴趣都没有,下铺听说耕读社有晨读会立刻就萎了,韩思聪便转过头来,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似乎把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到我身上了。我被他这湿漉漉得仿佛小狗一样的眼神瞪得,拒绝的话实在是不忍心说出口,借口去吃饭要逃,又被韩思聪扯住了衣袖:“表格我帮你填好不好!不用劳累您真的!您就去吧!有美女学姐哦!复数的美女学姐!——不过你可不许跟我抢副社长学姐。”
“随你吧,我真去吃饭了。”
结果第二天早晨不到六点韩思聪就溜过来拽我起床了。
耕读社的晨读在六点半静园草坪,我报名只是给韩思聪凑个数,没想到他竟然真叫我去。他大概是发现我比较吃软的那一套,依旧用可怜兮兮的眼睛看着我:“你去嘛去嘛去嘛,我要是拉的三个人没一个参加活动的,学姐肯定会讨厌我的。”
“……你不会真要追学姐吧?”我想了想,韩思聪说的那个人,应该是耕读社的副社长,一个长发的看起来很乖巧文艺的女生,今年大三,是顾恺看好的接班人来着。只是……我记得她有男朋友的吧?
跟着韩思聪去耕读社晨读现场,果然学姐是带着男朋友来的,身边的韩思聪立刻抓住了我的胳膊,死死地把指甲嵌在我的肉里,抓得我生疼。我回国头看他,他盯着学姐和她的男友,脸色从惊讶到伤心。我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他找回声音,抽泣了几声,竟然像是快要哭了:“学姐有男友啊……”
“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干干巴巴地安慰。
“人家的初恋,无疾而终,嘤嘤嘤嘤嘤……”韩思聪趴到了我的肩膀上,哭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肖栩没参加耕读社。坐在草坪上的人,□□成都是我认识过的。顾恺又一次地捧起了诗经,陟彼崔嵬,我马虺颓。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韩思聪听得一头雾水,悄悄地戳我的腰窝,问:“哎,这是在将什么啊?”
“《诗经·卷耳》。”
“这不是废话么!我知道题目!——你跟我说说,这首诗它写了些啥?”韩思聪照着我的后脑勺轻拍了一下。
“讲一个女人她老公打仗去了然后她很想她老公,‘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就是说,我用你的酒杯喝酒,这样我就可以不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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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思聪差一点笑出来,幸好知道收敛,闷着抖动肩膀把笑意都释放了,才说:“古人思念人的方法都蠢得可以……”
“那你怎么‘思念’啊?”我瞄了一眼学姐,意料之中地看到韩思聪没了笑意。
“……”他闷了许久,憋出一句来,“要个Q Q,聊个天什么的……?”
这回答可真够可乐的,“还不如拿他的酒杯喝杯酒呢。”
“你敢嘲笑我!有本事你说啊!你怎么,那啥,‘思念’啊?”他张牙舞爪。
我却忽然想起肖栩来。如果我们再也没有了缘分,我该怎么去思念他呢?
我学会了打篮球,学会看他喜欢看的书,学会做晴天娃娃,挂在床头,没有画上脸。我在点点滴滴地思念他,不管我承认还是不承认,肖栩都在我心中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在我学会不爱他之前,我都没有办法抹除去,随时撞得狠了,就会再度地鲜血淋漓。
“你的学姐往这边看了,你注意形象,别再说话了。”我清了清嗓子,坐正身子,保持了沉默。他开始不依不饶,却瞥见副社长学姐真的在往这边看了,腰板挺得比谁都直,面冲着学姐,咧开嘴,笑得露出两排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