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的大门，最终重重的合上了。

不同于刚刚进入白天的妖界，此时的人界，晚霞铺满天，暮色四合。

我将手按在琴上，手指上传来微微的痛感，低头一看，发现一只手指正流着血，我低下头，看着滴着血珠的琴弦，微微叹息一声，将琴收起。

我想，这一次，妖界大门再也不会打开了吧。

将伏羲琴背上，我望向乔木，说道：“我记得你那里还有很多符纸。”

乔木点了点头，我说：“那就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画符摆阵，破开冥界大门，去找古灵吧。”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古灵了，我顿时无比激动，在妖界经历的一切不愉快瞬间烟消云散。

乔木显然也已经等不及了，他立刻将背包拿下来，开始从里面搜寻需要的东西。灵音她们并没有打扰我们，想必她们也都理解我的心情。

正当我们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一直站在一棵树下的子衿，突然如一片轻飘跑的树叶般，无力的朝后倒去。

我画符的手微微一抖，下一刻，整个人已经移到了她的身后，拦腰将她抱起，见她面无血色，我心下一沉，沉声道：“你究竟怎么了？从宫殿出来后，你看起来就很虚弱的样子。”

子衿一把推开我，说：“没什么。对了，现在我们既然已经离开了妖界，那么我和你之间的合作也就彻底结束了，我很快就会离开，你不需要管我。”

我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就听灵音低低笑着说：“那样最好。”

我瞪了一眼灵音，她飘过来，笑着对我说道：“怎么？你想留她？又想用你的假意温柔来欺骗一个无辜的女人么？”

听了灵音的话，我心里顿时不是滋味，想起她之前说的话，我皱眉沉声道：“人界有人界的规矩，你自己要小心注意些。”

子衿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我的话，她背起包袱，缓缓朝前走去。

这就要离开了？我没有拦她，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她朝前走。可没想到的是，她刚走几步，竟然“噗通”一声摔了个跟头，我忙走过去，抬眼一看，发现她的脚被卡在一块大石头上。

我心里“咯噔”一声，不禁将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

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抬起手便对着脚四周拍出一掌，顿时，乱石横飞，她缓缓站起来，继续朝前走。

没走多久，她险些撞到一棵树，直到快撞到的那一刻，她才似乎察觉到什么，抬手又是一掌，直接把树给连根拍飞了。

我再也忍不住，悄无声息的走上前去，抬手在她的眼前晃动了几下，结果，她根本毫无反应。与此同时，我看到她那双原本明亮的蓝色眼睛，竟然渐渐变成了褐色，像是失去了生机，彻底枯萎的小草般。

“你的眼睛……怎么看不见了？”我一把抓住子衿的手，惊愕的问道。

子衿的脸色一白，随即“望”着我说：“谁说我看不见的？”

“事到如今，你觉得说谎还有意义么？”我有些无奈的说道，虽然我之前就想好了，一出妖界就不跟她有任何的牵扯，但是看到她这样，我哪里能够坐视不管？

子衿想要甩开我的手，但我发现，她的手毫无力气，而且她的身体也开始渐渐变得僵硬，怎么说呢，感觉就跟人死以后，身体慢慢变硬一样。

我当然知道她不会像乔木那样变成石头，所以我就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子衿没有回答我，而是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一直重复着想把我给甩开的动作。

我大声喊了几声，身后，灵音突然说道：“别白费口舌了，她已经聋了，也已经哑了，我想很快，她就会失去所有的直觉，变成植物人，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变回原形。”

听了灵音的话，我只觉得整个人如遭雷劈，我瞪大眼睛看着子衿，此时她白嫩的脸上，渐渐地长出了一层细密的绒毛，很快，她的嘴巴也开始变换形状，顷刻间，她的那张人脸就变成了狐狸脸。

我猛然转过身来，望着灵音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灵音微微蹙眉，淡淡道：“她知道火晶果是她姐姐的命果，也就是，若妖皇将火晶果送给了乔木，那么，她的修为便会一点点散尽，整个人都会苍老下去，直到老死。”

“所以，为了救妖皇，她以自己的内丹，和自己的心头血，加上曼陀罗花制作成了一道汤羹，在里面下了妖界独有的秘术，将自己的青春和修为，如数给了妖皇。”

说到这里，灵音看向子衿，说道：“想必，她是怕妖皇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急匆匆的跟着我们出去吧。也许她一开始，只是想跟等出来之后，找个清静的地方等死，不过没想到竟然这么快，那秘术就开始发挥作用了。”

将自己的青春和修为，全部给了妖皇？

我抬眸，不可置信的望着子衿，此时她的双手也长出了一层红色的绒毛，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小，慢慢变形。

而它的眼睛，依然没有任何的光彩。

我突然就很想哭。我一直以为子衿是恨妖皇的，一直以为她帮我，只是想报复妖皇，可我万万没想到，她竟是一心想救妖皇的人。

难怪她要阻止我得到火晶果，那是因为她知道，失去火晶果，妖皇便会失去生机。

子衿不要姐姐死，便选择了自己承受这一切。

她口口声声让素衣成全她，临走也没有回头看过念他一眼，我以为她真的毫无留恋，却不知道，她是不敢回头，不是素衣成全了她，而是她想成全他们，想让自己的姐姐，好好的活着，想要深爱的那个男人，能继续无怨无悔的留在所爱的人身边。

我自以为的坏人啊，她却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

子衿终于变成了一只红狐，她安静的趴在那里，看不到这个世界的一双眼睛里，渐渐有泪滑落。我颤抖着双手，将她缓缓抱起来，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说完，我抬起头望向灵音，有些恼恨道：“你早就知道火晶果的事情了，是不是？”

灵音看着我，似笑非笑的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莫要忘了，妖皇是毫不犹豫的做出舍弃自己，救乔木的决定的。她做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没有人逼迫她。”

看着冷漠的灵音，我突然想起那个夜里，妖皇问我的话。

“在你眼里，他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