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不可爱
作者:非笑 | 分类:现言 | 字数:13.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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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0 是谁在招惹谁
綦连客随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乱世佳人的保安叉出两个男人,那二人刚出门便撕扯扭打在一起,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宽广的马路对面,驶过的汽车照到的路边阴影处,一个男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双手伏在墙上,领结转到了背后,衬衣下摆凌乱地从裤腰里冒出来,两条显然不属于他的手臂攀附着脖子,还有两条白皙的美腿交缠在他后腰——綦连客看了一眼,厌恶地皱眉,对上古暮沙恶意捉弄的笑意,心底恼意又起。
除了和她来过的那次及这次以外,他从未在夜晚至此,自然不知道这条路晚上肮脏阴暗的一面。但她必然是知道的,而且还很乐意向他揭示真相——这么恶劣的性子,多年未变。在光亮的路灯照不到的地方,究竟隐藏了多少的污秽龌龊?这一切,和多年前的情景何其相似——纷乱的酒吧,放浪的男子,妖娆的流莺,放纵淫靡的气息。
那时尚能说她年少轻狂,叛逆不羁,误入歧途,如今呢?她每晚在这样的地方出没,居然也能忍受?她为何就能自甘沉沦?
沉浸在恼怒中的綦连客,全然没有注意到西装革履的自己已经成为某人的目标。
路的同一侧,一扭一扭地走过来一个妖娆女子,不由分说上前抱住綦连客的腰,五颜六色的卷发靠在其胸前,嗲声道:“帅哥,你给我多少钱,让我陪你一晚哪?”
此语一出,路边经行的稀稀疏疏的行人纷纷侧目。女子似是做久了此行,浑不在意,大大方方地一一对视过去,搔首弄姿,倒是几个行人尴尬地瞥开了眼。
搂着眼前的潜在客户半晌,听不到回答,流莺便愈加娇嗔般地问了一遍。
旁边有一道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许久,久到连她脸皮再厚,也开始觉得不爽。暗地积蓄气势,想狠狠剜那不识相的人一眼,却听那人先开口说话,声音里还带着笑:“小姐,你不觉得,跟像他这样的人谈钱,不是太打击他了吗?”
流莺一怒,扭头想发作,然而一看说话的人,不由先是一愣。那说话的年轻女郎粉面淡扫、蛾眉长画,此时正站在她正前方、客户的偏后方,双手环肩,一脸暧昧,含笑看着紧贴的两人,毫无其他行人想看又不好意思的避讳。那目光,直白到让久经红尘的她都觉得点露骨,仿佛就在说着:“我知道你们要干什么,赶紧做给我看看吧!我等着呢!”
扫视了一眼附近那家灯红酒绿的酒吧,没准就是刚从里面出来的。暗地啐了一声,不会是刚巧遇上同行了吧?同行是冤家,尤其在这一代繁华区,僧多粥少,竞争日趋激烈,不加把劲搞定客户,被人抢走的话,可就白白被人吃了那么多豆腐。
流莺不由得打量了几眼眼前这个女的,黑色的吊带裙裹着柔美的身段,红色小外套烈烈如火。打扮穿着说不上多暴露,偏偏透着妩媚,那种吸引力就像是她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令人欲罢不能;看她的脸庞吧,却又长了一张清纯可爱的学生脸。清纯夹着妩媚,便构成了一种矛盾的、奇异的致命引力,即使身为同性的嫉妒占了上风,流莺也不得不暗暗自惭形秽。尤其是最近那些男人都流行好清纯的那一口,像自己这种妖娆型的,生意难做啊!
思及此,流莺便不再理会那位“同行”,卯足了劲儿,使出有史以来最高段数,柔软地偎进不解风情的胸膛,十指在其背后轻轻画圈,以令人酥软到骨里的声音轻喃:“帅哥,说个数字嘛,一个晚上哦!”稍稍加重了语气,暗示定会“物超所值”,就不信这男人还不开窍。
那年轻女郎轻佻的笑声又起:“帅哥,让女士等待你的答案,可非绅士之举哦!”边说边上下打量流莺,悄悄攥起拳头,给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而后变换为“V”字,倒似在为她助威一般。
有些错愕的流莺并没有愣神很久,因为一直被她抱住、却始终没有任何举动的人此时终于有了动作。
虽然那动作很细微,仅表现为肌肉的紧绷,但因为贴着他的身躯,流莺很敏感地感受到了——他双臂肌肉紧张起来,像是握起了拳头之类。
心下不由暗喜。就说嘛,只要是男人,就没有能逃得脱有魅力的女人的诱惑的!现下虽然没有其他举动,但他定是在压抑自身的反应。只要她再稍稍地点上一把火,必定教他心痒难耐,一发不可收。男人嘛,她见的多了,西装革履道貌岸然下,也不过都是衣冠禽兽。而眼前这个,光凭手感,就知道他身上衣服价值不菲,绝对的肥羊。运气好的话,这个月的生活费就搞定了!
“帅哥,说嘛,我保证,物超所值哦!当然了,要按时间付费呢也是可……以……的……” 又一辆车亮着大灯驰过,瞬间将他的面孔凸显在黑暗中,轮廓深刻如玉石雕琢。流莺正边盘算边抬起头看向闷葫芦性格的“客户”,突然就有些口齿不清。
这人长得也……太出乎她的想象了!站街女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突然明白了那“同行”似的女子所说的,“跟他这样的人谈价钱,不是太打击他?”的话中含意。他这样俊美勾魂而气质卓然的人,又怎会落魄到花钱找女人?
旋即更紧地抱住了他,仰望着男人那比黑夜还要暗沉的眸子,娇艳的唇瓣微微翕合,低声呢喃:“帅哥,今天……免费。”
即使是这般如秋叶飘落耳畔般轻微的声音,也被他身后的女子捕捉了去,不由噗哧一声笑,添油加醋道:“先生,今天你拣了个大便宜哦,好好享受吧!哦,对了,要注意安全,你应该知道的吧?不过没关系,就算你不知……嗯,这位小姐想必也是十分清楚的。走了,明天见!”
什么?明天见?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排在她身后,想跟她抢人?胆子不小!这种不顾同行道义的行为,太过分了!妖娆的流莺轻哼一声,以占有者的姿态瞪了那女子一眼。涂了紫红指甲油的手轻轻伸进西装内,欲抚上胸膛,而后,纤细的手腕被人紧紧攫住。
是那男人修长干净的手。冰冷、有力、镇静、稳定,没有丝毫的颤动。这样的一双手,似乎更适合拿起幽光闪烁的手术刀,无情地划开肌肤血肉,而不是用来抚摸情人——流莺心头掠过一个荒唐的念头。然而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笑得花枝乱颤,娇嗔地伸出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胸膛:“哎呀帅哥,这么快就等不及了呀!不如……先到我的住处……”抬头看到男人的表情,后面的话竟生生梗在喉中,再也说不出口。
男人微微垂下了头,终于正色瞧她。那双漂亮阒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反射着路灯的光辉,冷如冰雪。凉淡的薄唇微抿,冰锐冷厉。就算是阅人无算,她也被那眸光所摄,心生怯意,偷偷地往后退了一步。
“啊呀,你吓着人家了呢!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像这种美女,你以为随随便便就碰得到?到底是不是老头生的啊你?怎么一点都不像!”那似在坐观好戏的女郎大失所望,埋怨道。
男人猛地抬头瞪向她,眼底压抑的怒火简直能将空气点燃。女郎却视而不见,叹了口气,“噔噔噔”,细高的鞋跟敲着地砖,摇曳而去。
男人则拂开呆怔着的流莺的手,大步跟了过去。
妖娆的流莺独立夜风中,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仍旧有些魂不守舍。
綦连客几步赶上了古暮沙,拖住她的手,用力将她拉向路边:“过来!”
呵,生气了?古暮沙暗暗好笑,想甩开他的钳制,试了几次没有成功,只得随他去。看来今天真的把他惹恼了呢,难得。
“这样做,很有趣吗?”抬起她的下巴,綦连客喉结上下动了动,眉头蹙起,不掩怒气地斥道。
她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而后正色回道:“很有趣。”
“你——”她果然有办法让他无话可说。綦连客抽了口气,咬牙切齿道:“无、聊!”
出乎意料地,古暮沙侧头想了想,叹口气,点头同意,“也是呢,是很无聊。逗你逗了二十几年,没有新鲜感了。嗯,我现在觉得,还是换男友比较有趣一些。”
他又深深吸了口气,黑瞳中原本熊熊燃烧着的怒火瞬间转为冰冷,暴烈的神色也销声匿迹,他整个人似乎刹那成了一块冷锐的冰。古暮沙却直觉地知道:他不是没生气,而是真的被、惹、毛、了。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般,看似平静无害,其实却只需一点震动,便能掀起惊涛骇浪,将她炸得粉身碎骨。
“新鲜,哈?”他缓缓重复了一遍,以令人毛骨悚然的轻柔,“沙沙,你逗我逗了二十多年,突然之间放手,我可真是难以置信呢。你说,我该怎么感谢你这份大恩大德呢?嗯?”他慢慢逼近她的脸庞,俊美的脸上带着冰冷的笑意。
“小客!”看着近在咫尺的阒黑眸子中露出的恨怒,古暮沙觉得胸口渐渐揪紧,几乎痛得无法呼吸。她难得正色起来,勉力调匀呼吸,打断他的话,“小客,别闹了!”
“闹?”他面色阴冷,浑不似在开玩笑,冷冷地笑,“沙沙,我从来没和你闹过。”猛地将她拉入怀中,深深印上微颤的红唇,似乎要将那上面惯有的玩世不恭狠狠地吻去,永远地吻去。
她在他怀中拼命挣扎,本能抗拒着他的强势。然而他的吻又深又重,夹着难以言喻的怒火,带着深深埋藏的温柔,几乎将她的神智燃烧殆尽。过了片刻,她渐渐安静下来,乖乖地任他肆意而为。
似乎,以前也有过这种境况,只是身份互换而已。古暮沙任他轻柔地细吻,有些迷茫地想着。
“沙沙……”他已不似先前狂怒,身子却仍在轻轻颤着,喃喃唤她的名字,轻轻逗弄吮咬着她敏感的耳垂,引得她一阵莫名战栗。
他冰冷的双手轻轻地搭在了她小外套下只着吊带的肩上,缓缓摩挲圆润的肩头,掌心温度渐渐炙热。古暮沙一颤,神智渐渐清明,拼命去掰他的双手:“綦连客,放开!你给我放开!”
他渐渐熄灭的怒火瞬间死灰复燃,不仅没有如她所愿放开,反而更紧地攫住她纤细的手腕,狠狠地将她向后按去。
脊背狠狠地撞上了人行道旁坚硬的墙壁,粗粝的沙砾几乎隔着衣衫硌入娇嫩的肌肤,她却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感受那份痛楚。她只能倾尽全力,同眼前这个完全失控的、她所不认识的綦连客做斗争!
这些年来,她第一次却为时已晚地发现,她所熟识的那个沉默的小小男孩,那个冷漠的少年,早就成长为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早就可以轻而易举地伤害到她!
“沙沙,我……我本想放手的,为何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我?”他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断断续续。沉重的呼吸落在她耳边,像极了一声无奈的叹息——或许真的是叹息。
古暮沙没有注意到他在说什么,她只想逃离这个她不熟悉的男人。不,他不是綦连客,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可以逗弄、可以信赖、可以心疼、可以喜欢的小客!这不是小客,不是她的小客。
终于,不知是累了还是有意的,綦连客放开她的右手。古暮沙将手臂垂在身侧,紧紧攥起拳头,直至指甲掐进了掌心,用尽全部心神控制,才没有一个耳光扇过去。
最终,她挑起眉,厉声骂道:“妈的,綦连客!你这样子,和刚才看见的那头猪又有什么区别,你哪一点比他好!平时还他妈的装什么清高!全是假的,伪君子!”
綦连客垂着头,脸庞隐在黑暗中,半晌没有说话。许久,他才放开她的另一只手,往后退了一步,依然沉默不语。
古暮沙甫得自由,揉着隐隐作痛的手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然而,目光在接触到他的脸庞的瞬间,她愣住了,因他脸上交织的怒意和未及掩饰的痛苦。然而那样的神色转瞬即逝,在恍惚不定的灯光下,她几乎以为自己错看。只一瞬间,他神情再度转为冰冷,抬眼看她时,已是带了讥诮,低低地笑起来:“怎么,沙沙?我被你逗了二十多年都毫无怨言,我只是逗你这么一次,你就怕成这样?沙沙,我倒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你是个懦夫。”
“你——”古暮沙咬咬牙,第一次在他面前哑口无言,恨恨地甩手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