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不可爱
作者:非笑 | 分类:现言 | 字数:13.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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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 相见不如怀念
又十三年后。
某日,夜晚时分。
蓝色跑车沙沙作响,驶过湿润的路面,缓缓停下。
“好了,我回去了,明天见!”没有等男伴发挥绅士风度为她开门,一个年轻女子径自打开车门下来,挥手冲车里人道别,柔发垂肩,巧笑倩兮。
男子也下了车,道:“我送你,有雨呢。”他撑开伞,将她拥入怀中。
女子没有言语,乖巧地偎着男子,由他搂着纤腰,缓缓走向古家大宅。雨中漫步,柔情四溢。
雨声沥沥,古家大宅静静地耸立在夜雨中,没有人声,没有犬吠。透过精美的雕花栏杆看去,只有窗户里透出的灯光,说明里面还有着生物的存在。
“咦,有人在啊!谁呀?”护花使者抬眼看去,一扇很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男人。从轮廓来看,高而挺拔,背着光,面容隐在浓郁的黑暗里。联想到外界关于她的传言,不由危机感骤升,语气中也带了一丝探询。在这种夜半时分,看窗前那个男人理所当然的姿态,不会是她的入幕之宾吧?
古暮沙漫不经心地看过去,心下些微的诧异,却没表现在脸上,只随口回道:“是我弟弟。”
梁爽放下心来,恋恋不舍地停步:“我在这里看你进去。”
“怎么,没有吻别吗?”古暮沙小鸟依人地环住他的腰,仰头看着他,精心装扮过的小脸魅惑十足。
梁爽片刻失神,微微俯身,热烈地印上她嫣红的诱惑的唇瓣,手掌滑过她的削肩,移至弱柳纤腰,更拉近二人距离。
古暮沙本就短小合身的上装因他的动作而掀起,露出一截纤细莹白的腰肢,落入綦连客冷锐的眼中。他盯着雨中忘情相拥的两人,瞳眸微眯,轻哼一声。
按住梁爽不安分地向上移动的手,古暮沙脱身出来,抚了抚凌乱的头发,笑道:“好了,我真的要进去喽!别忘了明天的约会哦!”亲昵地拍拍他的脸,再踮起脚尖,抚慰地轻吻他脸颊,才转身走进古家大宅。
“什么时候回来的?在我房里做什么?”随手把包包丢在沙发上,古暮沙打开衣橱,在一排排衣服间逡巡。
眼前的她的这个小弟,出国一年多几乎杳无音讯,没有电话,没有来信,更加没有使用E-Mail、MSN等现代网络通讯。甚至在过年的时候,也没有传来一句问候,害得她过了一个有史以来最冷清的大年夜。她还以为再等个三两年,大可直接奔往公安局申请,宣告他成为失踪人口。结果事实证明,他好得很,大概只是懒得和家里联系而已——确切的说,是懒得跟“古家”联系。唉,想想真有些自伤自怜呢——同胞兄弟待自己竟是如此薄情寡义。不过,他既如此,那自己呢,又如何?反省自身,似乎也并没有指责他的立场。
慢条斯理地拉上窗帘,綦连客慢慢地转过身,神情淡漠。
一别经年,他瘦了一点,嗯,估计是西餐不大对胃口;肤色不如以往白皙,应该是在迈阿密享受了不少的日光浴。想到这里,古暮沙眼光转向他难得敞开了两颗纽扣的领口,暗暗比对,认为那里肤色的确较以前为深。但他的神情没变,端正沉稳,一如往日。他淡淡开口,清冷的嗓音舒缓而平静,在她听来,那里面却似乎有着指责和不屑。
“那人是谁?”
“哪个?”对他的臭脸早就司空见惯,古暮沙随口应道。她现在心情还不错,新男友还处于新鲜期,比较令人满意。所以她没有介意他未经允许就闯进她的房间的举动,也没有计较他戴着的无味面具。伸手取下一件红色丝质睡衣仍在床上,继续搜寻。
“送你回来的那个。”
“那个?哦,一个男人而已。”古暮沙漫不经心,随口答道。伸手拿出一套黑色的性感内衣拎在手上端详,根本不介意房里还有一个男人在盯着她看。
“一个男人?”他缓缓重复一遍,语调微扬,夹着冷锐的刺,凉凉地,“又是你的新男友?第几任?”他的记性一向很好,如果没有漏网之鱼,如果他的数学没有差到连一百以内的数字都会数错的话,是第三十八任。
“第几任?”她似笑非笑地回头看看他,漫不经心,“我哪儿还记得。不过你要是知道的话,告诉我也无妨。我先想想吧,好像……三十多个的样子——哎呀,才这么少,当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啊!难道是……我太纯情了,以至于进展太慢?我可一直在期待着第一百位的出现,相信到时老头一定会以我为荣的。”轻笑了一声,等待身后那人的驳斥——简直是在期待了,太久没逗这个小弟,她真是相当地怀念呢。
“你——”
“怎么?”古暮沙唇角一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紧绷的脸,淡淡扬眉,好心地接下去:“水性杨花,轻薄放浪,还是不知羞耻?”耸耸肩,无视于他瞬间阴冷的神色,神色自若继续道:“这些词实在没新意,我在外面已经听厌了。拜托你有点创意,换个说法,如何?不如就……‘朝秦暮楚、朝三暮四’,如何,我亲爱的弟弟?这多文言,很怀古的呢。再说,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还问这种白痴问题?”
出现在她身边的适龄男人,不是男友还能是什么?自她少女时期起到现在,好歹也在她身边耳闻目染了那么多年,她还以为他早就习以为常才是。至少,不应该如此大惊小怪。
綦连客大步走过来,重重坐进她身旁的沙发,抿起唇一言不发。
随手拨拨湿漉漉的及肩青丝,有细小的雨珠顺着发丝滑落,溅上了他的唇角。古暮沙微微躬身,不太认真地伸指为他抚去,而后拎起睡衣,在他眼前晃晃,笑着看向不速之客:“先出去回避一下如何?我要换衣服。”
修长优雅的身影动了动,却只是舒服地靠向沙发背。
他既如此,古暮沙也不勉强。今天心情真是难得的好呢。转个身,背对着他,不甚介意地脱下无袖上装和迷你裙,穿上睡衣。
薄薄的丝质睡衣并没有太多遮掩的效果,红色的内衣若隐若现,纤细的身姿几乎一览无余。坐在梳妆台前,拧开卸装液,古暮沙老练地开始卸装。
“你可真是‘博爱’啊……”他在身后凉凉地说道,接着是一声哼笑。
古暮沙循声望去,只见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拨着她的相册,眉头微蹙,一脸的不屑。
忙着卸下防水唇膏,她有些口齿不清:“过奖过奖。那边柜子里还有更多独家合照,在报纸上可是看不到的哦~~你慢慢欣赏好了,顺便帮我数数到底有几个人。”拖着长音说完,满意地看到他眉间又现隐忍之色。
因为不曾在意过,也就从未刻意将诸位前男友的照片销毁,就这么随手一放,到最后甚至连自己都忘了竟然还“保存”着这些照片。
“……”他嘴唇动了动,终归还是不发一语。
“哦,对了,以后你不要乱动我的东西。”调笑归调笑,该说明的还是要说明。老头极少回来,也从来不进她的房间,綦连客又不在家,所以她的房门都是大开的,以便通风。不过既然他回来了,她还是改改好了。
卸妆完毕,古暮沙非常满意自己的速度,愈来愈神速了。
“爸都不管你这个?”綦连客皱起眉,扬了扬手中的相册。
“管我?——老头?”看来是与现实脱节太久,老头出现在这里的频率,小客早就给忘了吧?古暮沙在他身边坐下,似笑非笑:“我只是继承了他的品性而已。老头要不是和我一样,今天又怎会有你坐在这里,还来指责我的不是?对不对,我亲爱的‘弟弟’?”
她好笑地拍拍他的脸颊,继续道:“所以,你应该感谢,而不是谴责,他有‘风流’这项特质。而我,不过是将之发扬光大而已。反倒是你,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带女人回家嘛!嗯~~”
她托着下巴,侧过头,上下打量他微现清瘦却越发英气逼人的脸庞,黑瞳蕴亮,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唇角勾笑,有些不怀好意。
“——歹竹出好笋!綦连家有你这样一个圣人,真是……”轻佻地打个口哨,挑起眉,古暮沙轻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老头生的——”
他轻哼一声,淡淡道:“反正本来就不是。”
古暮沙笑了笑,道:“啊哟,老头都承认,你否认也无效!——对外声称你是养子,就让你这么耿耿于怀啊……哈,男子汉大丈夫,气度也太小了点。”
她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一瞥下,见他瞳眸半垂,有种说不出的深沉和……邪魅,不由微微心惊,旋即暗笑自己胆小,竟会觉得相识二十年的熟人,只是换了个角度,换了个表情,看上去竟陌生无比!
轻轻咳了声,她扬唇轻笑,转移话题道:“……啊,你不会是gay吧,老头会伤心死的。他这么大年纪了,再生个儿子出来可能比较困难……不过,他也未必会伤心欲绝,说不定我们两个还有很多互不相识的兄弟姐妹,都在排队等着给他继承这个伟大的姓氏,这也说不定哦,对吧小客?”
精心修剪过的指甲均匀地涂满了淡紫的蔻丹,轻轻地滑过他英俊的脸庞,邪气地魅惑。他和老头年轻时一样,都是千挑万选难得其一的相貌。只可惜这般难得一见的俊颜,却自小时候起便鲜有生动的表情,啧,多暴殄天物啊。
他抿了抿冷淡的薄唇,神情一瞬间由难测转为冰冷。古暮沙不由又是唇角微勾:真是忍俊不禁啊,这个幼弟,逗起来还是那么地……好玩!人说,三岁看老。这话果然不假。他三岁的模样,她是无从揣度,但自从他四岁多到现在,还真是……一如既往,经不得她逗啊!
他纹丝不动,任由细长的手指滑至薄唇凝住。那唇,连本该柔和的线条,也嫌冷薄。轻轻点了点,收回食指,她恶意一笑,嫣红的薄唇蕴着轻佻,“小客,你不趁年轻去谈场恋爱,逗逗小姑娘、调戏调戏小媳妇什么的,真是辜负了这副美艳皮囊啊!”
他眸光遽沉,轻哼一声,说道:“惟利是图,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正是商人本色?你该欣赏才是。”
古暮沙闻言顿时一愣。在她二十多年的记忆里,面前的这个男人,不论是其童年还是少年还是青年时期,都鲜有什么情绪表露。认真、严肃,才是他的生活方式——在她看来,则是古板。此刻,他是在……说笑?
——綦连客也会说笑?虽然这笑话很冷,古暮沙心底却仍忍不住一声喟叹。果然,世界在改变,人也在改变。万恶的资本主义无情地摧残了社会主义纯洁的幼苗,居然连也小客也未能出淤泥而不染。
“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人生哲学了,綦连先生。人生该当及时享乐,又怎堪营营苟苟,汲汲于名利,而空负了这大好人生的风光霁月,良辰美景?你就担着你那肥水过一辈子好了,只怕某人不同意。”她一本正经地回答。
说“某人”,“某人”就到,手机欢快响起。
古暮沙扑向包包,接起手机:“爹地?没人应门?知道了,我这就开门。”
打开另一个衣橱,拿出一件式样保守白色棉质睡衣,利索地换下身上那件,暗地叹了口气。背后隐约又有冷哼声传来,她头也不回,低低笑道:“怎么,还看不惯?小客,好歹我们二十几年几乎形影不离,就算我是变色龙,你也该早就看得麻木了才对啊。”
没有听到他回应,但想必又在心里冷哼一声了。
两人性子南辕北辙,兜在一块长了二十多年,谁也没有改变谁,谁也没有能力影响谁——这一点倒是挺相象,都和老头一样,老顽固。古暮沙暗地讥笑一声,起身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