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冠旭牺牲，谁也无心工作，朱曼菲经过他的座位时还稍作停留，想起之前对他那么冲也挺过意不去的，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其实一开始选择警察只是因为龚思哲，从没想过自己是否真的适合，真的喜欢，昨天得知季冠旭牺牲了，第一反应居然是害怕，她多怕有一天传来这个噩耗的名字变成了自己，那妈妈怎么办？

朱曼菲看了眼龚思哲办公室，谢晴初说的对，就算没有她，龚思哲也不会喜欢自己。

谢晴初把自己关在房里，除了哭就是睡，她平躺在床上，任凭眼泪打湿枕巾，“快点睡，快点睡，睡着了就能见到他了，快点睡，闭眼，睡觉，谢晴初快点睡觉。”

谢晴初不停的催眠自己，哪怕是假的，哪怕是在梦里，只要能见到他。

龚思哲感觉特别疲惫，他给李之遥打电话，三遍都是无人接听，你在躲我吗？

正想着要不要再打一遍，风杙抱着电脑冲进来，“老大，出事了。”

龚思哲揉揉眉心，又出什么事了，风杙把电脑画面转向他，屏幕上显示李之遥被捆在凳子上，双眼蒙住，身上绑着不知名东西，她还处于昏迷状态，整个人清瘦了好多。

鸦隐盯着看了好一会，这是个视频，南极狮想做什么？

“哈喽啊，龚思哲先生，”被突然的招呼声吓一跳，是四龙，“别怕，再次见到日日夜夜想念的人是什么心情啊～嘘～listen，我们来个交易。”

“你想她，那我们就还给你，但前提是我们要谢晴初，给你24小时哦，把人准备好，然后等电话哦～当然，你也可以不换，看见她身上的东西没？Z6！问问谢晴初，她研制的，她最清楚，话已至此，拜～”

风杙看龚思哲似乎没什么反应，鸦隐反复检查了视频，来自一个陌生邮件，打开的半小时后就会自动销毁，这是一种特殊的木马病毒，只有金雀会。U2真是人才济济。

龚思哲给谢晴初打了电话，什么也没说就让她尽快来，鸦隐夺了他的手机质问，“你要做什么？”

“拿来！只要能救她，就算下十八层地狱我也不在乎。”龚思哲青筋外漏的嘶吼。

鸦隐连想也没想，冲上来就是一拳，龚思哲闪躲不及挨的结实。

林进风杙和贺誉舟都懵逼了，谁也不敢说什么，“知道全球因为吸毒每年会死多少人吗？20万。联合国2016年6月23日发表的一份报告说，2014年全世界15到64岁的人有10亿，其中约2.5亿人使用过至少一次毒品。而她！李之遥！就是贩毒的。”

“她自小长在毒窝，就算都不是她本意，只要买卖过，她就害过人，不算无辜。”

“每年牺牲的同僚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你身穿这身衣服就得担起这份责任，别忘了你是警察。你现在要用谢晴初去换，抛去这身警服，你有人性吗？”

风杙拉了一把鸦隐，龚思哲嘴角渗血，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是警察，正因为这样才痛苦，现在李之遥绑了炸弹困在里面，南极狮的要求是用谢晴初交换，怎么可能答应他，龚思哲不明白南极狮总是折腾这两姐妹有什么意思。

谢晴初隔着手机听的一清二楚，虽然她不知道来龙去脉，听也听出了大概，她挂了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金雀看到陌生来电皱眉，不是骚扰电话也不是广告推销，谁会无缘无故给她打电话，直接挂断，来电人很有毅力，两遍三遍的打，金雀在挂断最后一遍的同时来了此号码的短信，“谢晴初。”

“喂，好久不……”

“我要见你，现在！”

还跟以前一样的脾气，金雀没在意，她找自己无非是为了李之遥，还真羡慕这样的血缘关系，哪怕二十多年没见。

金雀看见她的时候没想到她瘦了这么多，谢晴初没那么多开场白，直奔主题，“我跟你走，放了我姐。”

“这么心甘情愿？”

“这不是你们想要的吗？”

金雀挑眉，她对这个妹妹可没有多少好感，虽然她也不了解南极狮的内心想法，但人家都主动送上门了，怎么可以拒绝呢。

龚思哲联系不上谢晴初就知道是出事了，鸦隐筛选出几个藏人的地方，根据他在U2几年的经验来看，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就是U2的老巢。

李之遥半梦半醒的睁开眼，看了眼周围就知道自己的处境，看了眼身上，又是Z6，还没等她换个舒服的姿势，谢晴初就被扔了进来，看样子摔的不轻。

“初初？你怎么来了？”

摔蒙了脑子，谢晴初一时没听见有人叫她，大概过了一分钟她才缓慢的站起身，才看见李之遥，“姐，你……”

Z6！

李之遥示意她别激动，谢晴初解了她身上的绳子，Z6不算敏感，只要保持钢珠平衡就没事，计时器虽比一般的炸弹快的多，但这只是障眼法，这就是当初设计的巧妙之处，制造焦虑，让当事人因为害怕导致钢珠失去平衡从而爆炸。

李之遥摸着她的脸一脸欣慰，“我的初初长大了。”

谢晴初眼泪都在眼眶但还是保持冷静，现在只有她才能解了Z6。

我这一生，不该是你的一生。

李之遥看着翻箱倒柜寻找工具的谢晴初欣慰一笑，在死之前还能再看你一眼，就够了。

因为背对李之遥，谢晴初全然不知她要做什么，U2的手法她最为清楚，二选一必然一定是二选一，今天能活的只有一个，那就今天把所有的一切都解决了，该结束了。

她眼含热泪看着谢晴初的小脑袋，缓缓倾斜身体，只听机械咔的一声，谢晴初猛的回头，***起，倒计时闪现般的变成零，她连叫的时间都没有，就被爆炸的冲击波撞到一边，最后看见的是一团火焰，便没了意识，熊熊烈火蔓延了整个房间。

龚思哲带人到的时候，只看到逃跑的四龙，鸦隐几乎是条件反射紧追其后……金雀万万没想到李之遥宁愿一死，她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一切，直至大批警察冲了进来。

“救她，一定要救她。”叶继春抓住医生的胳膊颤声求道。

除了尽力而为，其他都看天意。

剿灭U2，悲喜交加，林进和风杙一脸灰尘看着坐在石头上魂不守舍的龚思哲，谁也不敢上前。

陈淮左拍了拍俩人的肩膀，“走吧，让他一个人安静会。”

当消防员抱出人时，脸上依旧挂着沉重的表情，当时龚思哲一眼就认出，她是谢晴初，“还有一个人，李之遥呢？”

所有人都不说话，他欲要冲进去，被三个人紧紧抱住，“老大，这么大火，进去就出不来了。”

“对啊，老大，交给消防吧。”

“之遥，之遥……”任凭龚思哲撕心裂肺的呼喊，一句回应都没有。

接近五个小时才扑灭大火，龚思哲像发了疯一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特警和消防的合力帮助下，找到一具烧的半焦的尸体，龚思哲不信，南极狮都能做替身假死，李之遥一定也行。

他翻来覆去扒拉了好几遍，各种特征跟李之遥都对得上，不可能，不可能，她可是U2最锋利的一把刀，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李之遥，你他妈在哪？

宫正抬起焦尸的脚，虽然他也不想，但还是残忍的告诉大家，“是她。”

“你胡说。”龚思哲揪住他的衣领咆哮道。

宫正没有生气，只是叹口气，“这丫头走路外八，穿的鞋脚后跟都是内扣，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再也控制不住的龚思哲当着所有人，跪地痛哭，一时间剿灭U2的喜悦荡然无存。

鸦隐艰难站起，举枪对准四龙，腿上的伤让他走的一瘸一拐。

四龙咬牙坐起身，摆正自己的身体，他努力抓身旁的枪，明明近在咫尺就是够不到，尝试无果后他放弃了，无奈的叹口气，嘲笑的看着他，“贼鸥，金雀，李之遥，我，你，是不是只能活一个？”

“我是警察。”

“屁警察，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束手就擒吧。”

四龙嗤笑，脑里突然响起李之遥曾经的话，“我们都不该活。”

鸦隐没想杀他，他的生死应该交给法律，四龙似乎知道他的意图，用含在手心里的玻璃片使劲划过脖颈，鲜血喷涌而出，鸦隐不可思议的捂住伤口。

“记住，不是你赢，是我不想玩，留着力气给她们收尸吧。”说完头一歪死在鸦隐面前。

鸦隐紧紧抓着四龙的肩膀，指甲恨不得扣进肉里，心里说不出的酸楚，他对毒贩不应该有怜悯，“草！”

这怕是谢晴初进医院次数最多的一年，隐约她好像还看到了季冠旭。

“阿旭，”能再次看到他，谢晴初激动的抱住他，季冠旭还是一如既往的摸摸她的头，一脸宠溺。

“你别走好不好，我好想你。”说完谢晴初就哭了。

季冠旭俯下头给她擦干眼泪，“乖啦。”

“你别走，你别走，你别走……”

“我不走，但初初你看，那么多关心你的人都在等你回去，你还有叶局，还有叶星灵，你还有你姐姐，乖乖的，快回去，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季冠旭亲了她额头便消失不见……

“阿旭！阿旭！”

“病人的心跳恢复了。”

经过48小时的抢救，谢晴初转进普通病房，她像是有一层保护膜一样，顺利复活。

叶星灵都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李之遥已经死了的事，季冠旭的死对她打击够大了，这又，哎～

除去U2这颗大毒瘤，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如果没有牺牲的话，叶星灵突然明白那句，愿将此生奉献给国家。

再见到南极狮时，叶继春心里五味杂陈，他该叫他什么，谢爱国，你可真够爱国的。

“好久不见。”这是南极狮开口第一句话。

“是啊，好久不见。”叶继春说的每个字都用尽了全力一般。

沉默，无尽的沉默，“没想到还能再见你，像做梦一样。”

“我也是。”

俩人绕来绕去的话，让审讯室外的林进有点摸不着头脑，风杙看着里面不可一世的毒枭大佬，其实也不过是年过半百的小老头，咋就那么狠心，杀了一个又一个，就连养大的李之遥也不放过。

“滨海市最大毒瘤组织U2于今日已全部落网，传闻泯灭人性的幕后boss南极狮也已收押，其六名贴身杀手抓捕一名，代号金雀……”

难得叶星灵能实事求是的写一回报道，没有夸张，没有修辞。

这是她写的最认真的一篇，想到这儿不由自主笑出声，刚实习那会自己也是这样客观事实，还被前辈们嘲笑好久，当时只是希望自己千万不要变成他们那样的人，叶星灵看大雷紧皱眉头还在修修改改，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歇会吧。”

“哦！”大雷知道叶星灵刚提的申请准备转岗，她的小说反响很好，想专心搞下去，至于报道啊，一手新闻什么的就留给别人吧。

龚思哲看外面的人忙的团团转，唯一的闲人林进也没有往常那样叽叽喳喳到处乱窜，风杙的手指在两个电脑上飞速游走，恨不得自己多长两只手。旁边和对面的空位显得格格不入好多，那是李之遥和季冠旭的位子。

朱曼菲前不久刚辞职准备回老家结婚，这回是彻底放手了，在他心里，李之遥无可替代，或许以后龚思哲会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子，就算如此，那个人也不是她，敲不开的门再敲就不礼貌了。

鸦隐请了超长假，龚思哲顿时觉得整个人都空了，他打开微信点开李之遥的聊天界面，打了一串的文字又默默删掉，人都不在了，留着微信也是感伤，可他就是舍不得。

鸦隐站在季冠旭碑前，谢晴初没想到他会来，俩人似乎没多大交情。

沉默好久，鸦隐开口问：“听说你要走了？”

“嗯，不想呆在这里了，也不敢了。”

“准备去哪？”

谢晴初深吸一口气，“去一个不认识我的地方，”顿了顿小声加一句，“反正也活不长了。”

鸦隐嗤笑，“眼睛是长在前面的，本就应该向前看……”话没说完便没了声，谢晴初不解。

“都是废话，真那么简单就好了。”

谢晴初发笑，有些事过得去，有些事过不去，随便吧，交给时间。

“你呢？”

“请了一个长假，准备游山玩水，玩够了再说。有些事不是努力就可以达到的，你觉得呢？”

谢晴初意味深长的点点头，警察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至少现在的自己不行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鸦隐原本单肩背包换成双肩背，整理好衣服对谢晴初说：“走了，来日方长，有缘再见！”

风轻轻的吹，吹去最后那句话。

“再也不会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