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过去。

化凡已经过去了20年有余，周方都头发已经全部白了。

这几年他老得特别快，好像身体中一些暗藏的暗伤开始爆发，让他经常晚上不自觉的痛醒，然后起身用药物来涂抹伤口处。

王铁已去世两年有余。

王铁去世之后，王思瑜再也没有出现到过周方的视线中。

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不再留存在这个伤心之处。

有时候，周方会躺在自己制作的太师椅上独自回味。

他会回味曾经修仙的时光，他会回味经历数次生死大战后，获得提高后的喜悦，他会回味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青年，他也会回味王思瑜在身边时，那聊不完的话题。

师徒情深或成空谈，那个熊孩子，最后还是抛弃了自己这个师傅。

他的名气也不再显露，曾经无数次有人上前找他做媒，他都礼貌的表示拒绝。

在他现在的世界中，他只想一个人，一个人独自活着，一个人死去，他不再想要任何人为他而伤感，而流泪。

越是接近死亡，他越是能感受到这天地间的一种独特的规则，这是一种看惯了生老病死后，看淡了生死之后的天人感悟。

这条街上，他曾经熟悉的人，和他交好的朋友，不是因为生得重病提前离开人世，要么就是子女发达，将他接到了大城之中，去享受新的生活。

他已经没有了朋友，没人聊天，没人吹牛打屁，他活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整天考虑的问题，就是生死。

生与死，永远是人类无法逃避的问题，就算是成就了修士，那么也会有寿元耗尽的问题。

那么，这修士和凡人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活得更久，更累的人类而已。

至少，他当一个凡人，不再感到忧愁，不再要为了追逐修炼资源而去拼死拼活，这样的感觉，挺好……

周方有些颤栗的站了起来，起身准备去关掉房门，打算回去小歇一会。

一个熟悉身影出现在了他面前。

周方擦了擦眼睛，看着这位站在他面前依然风韵犹存的女人，一时间出了神。

她的面容虽有了不少皱纹，却可看出年轻时那惊心动魄的美貌，她身子虽没曾经那么挺拔，却还是气质出众，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不同。

她的眼中闪烁着泪花，似乎像是一个盲人重见了光明，出现了希望的光芒。

周方认出了她是谁，此刻他却没了别的心思，只想逃避，只想跑进房间之中。

温婉柔和的声音传到了周方的耳中。

“周方，我似乎找到你了？”

女人眼如春水的看着他，随着二十年时间的推移，二十年人间的磨炼，早就将她的棱角抹平。

此刻的她，能坚持到此刻，只有了一个信念，那就是找到周方。

这声音落在了周方的心中，像是一把钉锤，再次砸破了他的内心防线。

周方没有继续往里面跑去。而是呆立当场，如被九雷轰顶……

“冰月，你这又是何苦呢……”

长篇大论不知从何提起，只化为了一句无奈的叹息。

“能找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完这话，仿佛她的使命已经完成。魏冰月再也支持不住，随着一阵天旋地转，她瘫软了下去。

周方见状，连忙上前将其扶起。

他用树皮般粗糙的手，抚摸着魏冰月的面容。

心中没有喜悦，只有无边的苦涩。

他想起了自己的家族，想起了自己的家人，还有这群依然喜欢着自己的人。

她们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自己。

自己却先放弃了自己，真是……

周方将其抱回自己床头，见这曾经清纯美丽女子，在这二十多年沉浮之后，只剩下了疲惫，不由心疼得厉害。

“傻丫头，你这又是何苦呢？我化凡，是因为我心已死，你化凡，又为了什么？”

“我真值得你如此付出吗？”

趁这时间，王诠拿出了一套自己衣裳，然后煮了一碗稀粥。

魏冰月这般模样，明显是营养不良，只能先喝稀粥暖胃，才能进行后续治疗。

王诠等待过程中，不由得看向了魏冰月的身子。

在她手臂，小腿上这些裸露出来的地方，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疤痕。

其中最多的是割伤疤痕，还有不少的冻伤和晒伤的疤痕，一整个小腿上遍布都是。

王诠心疼得紧，连忙将其裙子掀开，淡绿色襦裙下面是数不清的伤痕。

这女人，为了自己，是吃了多少苦啊？

这触目惊心，密布全身伤痕，真不知道一个化凡的弱女子是怎么支撑下来的。

周方眼中闪出泪花，真的，真的值得吗？我不过是一个废人而已，为了我，何必要如此作践自己。

周方轻轻抚摸着这些伤痕，陷入到了自责当中。

或是抚摸过程中，让魏冰月觉得舒适，她脸上露出了淡淡微笑，此笑和那个时候，自己调笑她时，是如此相似。

好似那个时候所经历之事，只在眼前一般。

周方将其手握在手心，不舍得放下，他要在这里陪着魏冰月，直到她苏醒过来。

……

魏冰月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自己和心爱的人成亲了，最重要的是，两人恩爱无比，虽没有大作为，大造化。

但身边还是儿孙满堂，享受着天伦之乐。

陪在自己最爱的人，这种感觉不要太好，似乎所有的情绪都可以放下，只用享受这得来不易的爱情。

不知过去了多少年，两人都有些蹒跚，自己因为身体不好缘故，染了重疾，只能每天躺在床上咳嗽度日。

而自己爱人，也就是眼前这个小老头，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想方设法的逗自己开心，为了能让自己快乐，他甚至可以扮成各种滑稽的角色。

只是，这种日子终究也还是到了头，她死了，死在了爱人怀中，死在了那个深秋。

几年后，她发现自己死去的尸体中，她的灵魂可以飘散而出，她还是可以陪在爱人身边，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

她看着自己心爱的小老头，整天坐在院子里发呆，就连自己的子孙后代们去给他打招呼，他也是懒得答应。

小老头日渐消瘦，终究有一天也扛不住身体的衰败，躺在了床上。

在他即将断气之时，她听到了一句陌生的呼喊，似乎是这老头的呼喊，似乎又不是。

“冰月？是你吗？你还没死是吧！”

白光拉来，时间倒退。

一切都回归到了现实。

魏冰月从梦中惊醒过来，感受着手心传递而来的温度，她迷茫的环顾四周。

看到了一个熟悉身影。

周方？

不对，难不成还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