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惶恐而无措，像是受惊的兔子。

阿娴愣住了。

“你…你早知道？”她呆呆问道。

男孩子点点头，伸手捂住脸。

“对不起。”他哽咽说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那次去北陵我偷听到了他跟那个丫头谈话，她叫柳儿，我记住了。”

柳儿？

阿娴神情愕然，看着男孩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个名字她当然熟悉。

她记得柳儿说她家主子死的时候，她还在庆幸，因为这样她也就解脱了。

却忘了柳儿还活着。

所谓的解脱也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假象吧。

柳儿还活着。

“哥哥…”她喃喃说道。

男孩子抬起头，擦去脸上的泪水。

“阿娴，你还小，现在不考虑这些。”他郑重说道，“总之哥哥会照顾你，你别担心。”

阿娴摇摇头。

“哥哥，不是我不想嫁给你。”她说道，“而是你不娶我我也嫁不了任何人，我只有死路一条。”

男孩子愣了下。

“不行，我绝对不允许你死。”他立刻说道，“你别胡思乱想，有哥哥在，没人敢欺负你。”

阿娴再次摇头。

“我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嫁不了富贵人家，也嫁不了穷苦百姓。”她低声说道，“而且我也不想做官妓。”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

“我只是个孤女，身世卑微。”她说道，神情黯然。

男孩子握住她的胳膊。

“阿娴，那你告诉我，那人长什么样？”他问道。

阿娴咬着唇，沉默不语。

男孩子神情变化。

“他不喜欢你吗？”他问道，“既然你不愿意，我替你去退亲，不管花多少钱都好，我们只要不嫁人就好。”

“哥哥，你不懂的。”阿娴涩声说道，挣扎坐起来，拉过锦褥遮住了自己裸露的膝盖和腿，“我不能嫁给他….”

男孩子皱眉，正待要说话。

“你先别吵！”

门外忽的传来妇人的喊声。

随着喝斥，妇人已经推门闯进来。

男孩子看着她瞪圆眼。

“母亲。”他喊道，带着几分惊讶。

“你怎么来了？”他又问道。

这是他的卧房，除了父亲，他从来不准别人进来的。

妇人神情肃容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床上。

阿娴此时衣衫凌乱，跪坐在被子上掩饰着膝盖。

“阿娴。”她柔声喊道。

阿娴转过头看她，神情木讷，眼睛湿漉漉，显然方才的痛哭并非是装出来。

“阿娴….”妇人叹口气，走过去坐在床边，“你怎么了？”

阿娴依旧怔怔看着她。

“娘。”她说道。

妇人嗯了声，抬手抚着她的发鬓。

“娘知道。”她说道，“你不愿意，你是怕连累我们家，怕爹爹难堪，但你放心，娘和爹爹都会护着你。”

“娘。”阿娴摇头喊道。

妇人温和的神情更加怜惜。

“娘知道，你从来都最孝顺，从小到大从来没违逆过我们。”她柔声说道，“娘很高兴，娘的女儿真懂事。”

“不是…娘，我是不想拖累你。”阿娴说道，神情焦躁，“不要成亲了，我求你，娘，求你。”

说着就扑过来抓着妇人的袖子磕头。

妇人忙站起来搀住她。

“不要，不要这样，娘的阿娴啊。”她含泪说道，将阿娴揽入怀中，“不要求我们。”

屋内安静一刻。

阿娴抬起头看着妇人。

“娘，我求你了。”她说道。

妇人抚摸着她的头，看着她眼泪忍不住滚落，却又强制压抑下来。

“阿娴，你要相信，我们永远都不会丢下你的。”她深吸一口气，坚决的说道，“娘不会让你嫁给他的，娘就是拼死也绝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她扶着阿娴靠在枕头上。

“乖，听娘的话睡觉吧。”她说道。

阿娴抿紧嘴角看着她，泪珠涌动，但终究没有说话。

戴筱雯对阿娴的事情也略有所知，所以便在卫简易的面前提了一嘴，当然她没有说太清楚，也没有说阿娴的生父，只是说她从小丧父丧母。

虽然卫简易不在意，也没有追根究底，但戴筱雯还是有些担心。

“不管她愿不愿意，我都要让她嫁给那个人。”她说道。

卫简易笑了笑。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他说道，拍拍妻子的肩头，“我保证不会让他们有机会见面。”

戴筱雯笑了。

“我就知道你最疼我。”她嗔怪说道，“你舍不得我受委屈。”

说罢又轻轻叹口气，神情有些怅然。

“我也知道阿娴不会喜欢这个人。”她说道，“但是，她必须喜欢。”

“怎么？她不喜欢，还能硬按着她不成？”卫简易含笑问道，“那也未免太霸道了些。”

戴筱雯摇头。

“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她说道，“我不是说让阿娴喜欢那人，而是让那人知道。”

说罢她凑近丈夫耳边低声嘀咕几句。

“这法子倒是可行。”卫简易说道。

戴筱雯满意的点点头。

“不过，我们需要找个合适的借口。”卫简易说道。

“没什么可借口的。”戴筱雯干脆的说道，“反正阿娴喜欢谁，这个借口足够了。”

卫简易挑挑眉。

“这么肯定？”他笑道。

“我们阿娴这么聪明伶俐，这天底下哪有什么事逃过她的眼。”戴筱雯说道，一面拿起梳子理着阿娴散乱的长发。

“阿娴，我知道你不愿意嫁给他，你不会嫁给他的。”她认真的叮嘱，“你千万不要为了这件事，做傻事。”

阿娴低着头，神情茫然没有回应。

看她这模样，卫简易叹口气伸手搂住妻子。

“好吧，我们不说他。”他说道，“你先休息，我去打听一下。”

戴筱雯点点头松开丈夫，又叮咛两句。

等丈夫离开后，她站在窗边看向街上热闹繁华的景象。

夜幕降临，整个城市渐渐陷入黑暗。

城门关闭，各种马车停在街上。

阿娴穿着单薄的裙衫站在一旁，双臂环抱。

“公子。”她低声唤道。

她身后的屋子灯火透亮，屋顶上似乎站着一个人影。

“公子。”阿娴继续说道，声音越来越急切，“我们走吧。”

“我走去哪里？”屋顶的人问道，声音沙哑。

“我们回江南。”阿娴说道，“去江陵，去江宁，去京城，我们去哪里都好。”

屋顶的人没有说话。

“公子，你听我说，你不是要跟我走吗？”阿娴再次说道，“你现在就收拾东西吧，明日一早启程。”

屋顶的人呵呵笑了，旋即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咳嗽声。

阿娴吓了一跳，忙要跑过去。

“别过来。”屋顶的人说道。

阿娴迟疑一下站住脚。

“阿娴，不是我不走。”屋顶的人又开口，“我是要走，但是我现在不能走。”

阿娴皱起眉头。

“为什么？你病了吗？”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