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林可微最近变得很奇怪。

这是赵天然多日来观察得出的结论。她抓起课本，死死盯着单手托腮不知神游何处的林可微，她一定要看看，这丫头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下课已经很久了！

……

不过事实证明，她永远是被打击的那一个。

“喂！”赵天然认命地趴到她耳边大吼一声，“还吃不吃饭啊！？”

被惊动的女孩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再看了看空荡荡的教室，便拿起了自己的东西，起身准备往外走去。

越过赵天然的身边，她看了她一眼：“你不去吃饭？”

赵天然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可微，你是不是……有问题！？”

“我很好。”女孩瞥了她一眼，往外走去。

那天过后，一切平静如初。妈妈那里没有半点动静，那个男人也并未有电话打来。她甚至开始怀疑，那天只是她做的一个噩梦而已。

但是，心底的深处却并不真正希望那只是一场梦。有一种对自己的嫌恶，更有一种不敢承受现实的无力感！因为虽然妈妈在电话里依旧向往常一样地笑着说话，但可微却知道那是她在伪装。因为，她的憔悴是骗不了人的。可惜自己，能做到却只能是等待。

赵天然从后面追了上来，问起待会吃些什么才好。两个女孩边说边并肩往前走去。

胥策中站在餐厅的二楼，看着朝这边走来的两个女孩，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其中一个身上。

女孩眉眼间浅浅的忧郁看的让人有些刺痛。

林可微，随母亲住在城东的一个普通居民小区中，父亲早逝。学习努力，每年都能获得奖学金。周末和暑假会到赵天然表姐的影楼打工。她最近频频缺课，是因为母亲生病在住院。

他不能想象，面对生活里的那些变故，看来柔弱的她究竟是怎样面对的？

“下去吧，天然她们过来了。”边磊也眼尖地发现了她俩，连忙朝胥策中打着招呼。

两个同样帅气的男生往一楼走去，频频引起众人的回头。

一楼的餐厅里，两个女孩已经找到了位子，赵天然理所当然地跑去排队抢饭了，而林可微向来更喜欢守着位子。

而那边，胥策中和边磊同时出现在一楼的餐厅里，很快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这里是学校大众消费水平的餐厅之一，也是两个男孩子很少出现的地方。倒不是他们高调，而实在是事出有因。就像现在，大家看两人的眼神可谓是虎视眈眈。大家追求美好的愿望固然是无可非议的，但大多数人都已经忘记了“含蓄”一词的写法，因而间接导致了学校少部分精英人士不敢轻易露面公众场合。

而现在，面对着学校两大风云人物，众人岂有轻易放过之理，不能接触至少也得看个够本！

不过，幸好眼前的这两人都已打上了“名草有主”的印记，而且打印记的两个女生也都都是叫得出名字的人物，大多数的人也只能是抱有想法，却不敢轻易实施。

这阵骚乱当然也不可避免地惊动了人群中的另外一个。赵天然一脸兴奋地看着男朋友，马上舍弃了排了好一会儿的位子，冲到了男友身边，将闲杂人等一一瞪回，俨然是“护草使者”的架势。

人群稍稍散去之后，她才发现了站在边磊身边的胥策中，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林可微。她回头望向可微，这一望不打紧，立刻气得她半死。

那丫头竟然像是压根没听到这震天的吼声一般，又托腮愣愣地发起呆来，全然不知道她那副样子有多么地令人遐想。

……

……

当林可微被敲醒回神的时候，才发现了周围的诡异！赵天然正用一双美目怒瞪着自己，右手保持着捏勺的姿势，她怀疑若不是一旁的边磊拉着，天然毫无疑问地会扑上来给自己一顿。

她好像并没有做错什么吧？不过，边磊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等不及她发问，转头便撞进了一双温暖的眼眸深处。而胥策中那等待被她发现的姿态无疑地表明了她走神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她顿时失去了与他对视的勇气，尴尬地与两人打过招呼后，便垂下了头以吃饭作为掩饰。

而赵天然也碍于胥策中的在场，隐忍着没有爆发。她狠狠地瞪向可微，她是不是没有丝毫察觉餐厅里众人杀人的眼神啊？那胥学长叫了她三声，居然敢没有听见？这不明显在犯众怒吗！？

没看到大家嫉妒和愤怒的目光吗？更令人郁闷的是，胥策中刚才笑着看可微的神情要有多明显，就有多明显！旁观者们能不愤怒吗？

于是，天然决定以自己来活跃气氛，转而引开大伙的注意力，而边磊也一向乐于配合女友的任何行动，也积极地同女友说笑起来。

……

这一顿饭吃下来，林可微几乎就没有说上几句话。如果开始是因为最初的尴尬，那后来天然为了改变气氛而卖力的表现则错误的引出了她心底的那种自卑感。

相对于天然的阳光，可微觉得自己的内心是那样的阴暗！所以，对于坐在自己身侧的胥策中，她更是连看都不敢去看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那就是亵渎，对自己，也是对他。

走出餐厅的时候，众人的打量目光依旧炙热。赵天然赶紧走到可微身侧，紧紧地挽着她的胳膊，把边磊撂倒了一边，让他和胥策中一起走在后面。

天然还不敢确定可微的心思，但完全洞悉了胥策中的想法。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向好友出谋划策。她小声地对可微说：“虽然胥学长很优秀，不过，那李吟雪还杵在那儿呢，怎么也不能被人逮到把柄吧？要不，等他们分手了再说？”

林可微没有吭声，赵天然浑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碰触了好友的痛处，还以为她是在害羞，就一直喋喋不休地表达着自己的看法。

两个女生小声地说着话，很快便到了宿舍。

这个时候，宿舍周围的人很少。

赵天然准备两三句打发掉男孩子，便进去和可微进一步深谈研究，可哪知边磊猿臂一伸就将她捞到怀里，故作神秘地对她说有惊喜给她，然后，不由分说地拽着她走了！

宿舍门口只剩下了另外两人。

太阳从浓密的树叶缝里透射下来，偶尔有风吹过，地上大大小小的亮光也随之摆动了起来。

……

“你看起来有心事。”从上一次起，胥策中就决定不再掩饰自己的感情，他看女孩的眼神温柔而炙热。

可微避开了他的直视，看向了一边，语气虚弱得连自己都不愿相信：“我没有。”

“是吗？”男孩失笑了，他不愿逼问她，于是决定坦诚说出今天的真正目的，“林可微，如果我说我想要分担你一切的忧伤，快乐，你……愿意吗？”

其实，这个话题才真正令可微感到难堪。她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苍白很快袭卷了她整个身子。那样的感觉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终于发现了一束火光，可是走近了才发现只是一场幻觉。

那是触手可及的温暖，却不会属于自己。

那是无法抑制的悲哀，即使再痛也只能自己承受。

那是心底深处的感激，却永远无以回报。

“对不起，学长。”可微抬起头来，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不能解释，只能逃开。

胥策中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成功地阻止了她的离去。

林可微的手心渗出了汗水，心也跳地很快。她开始感到了害怕，是怕他的表白，还是怕自己会贪恋那种温暖！？

“是我表达的不够明白吗？”胥策中握着女孩的手腕，细腻的肌肤摩挲在他的掌心，更令他心神一动，他当机立断，“可微，我喜欢你。如果，你介意的是李吟雪，那么，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我和她之间，只是朋友。”

……

生命的因缘，缘起缘灭，自成天地。

周围安静得令人不安。

……

林可微从未如此讨厌过自己。

“对不起。”她终于轻声开口，竭力保持的平静背后是无法言语的疼痛。就像是患了病的人，终于知道自己再也无药可救！

她的心痛，也许不同于他，却绝不会比他的少。

使劲抽回了自己的手，她转身飞快地往楼上跑去，那杂乱的脚步声在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

……

胥策中站在门口，脸上平静得让人猜不出心里的想法。

……

电话铃声很不合宜地响起，在无人搭理的情况下，持之以恒地坚持着……

男孩终于皱起眉头，掏出了手机，看了看号码，终于接起了电话：“喂。”

“策中，”电话那头是一个温婉的女声，“听说你今天到我们学院来了，是来找我的吗？”

男孩脸上闪过一丝情绪，他点了点头，说：“嗯，我的确有事情找你。你在哪儿？”

……

很快确定了见面地点，胥策中回头再看了看女生宿舍，调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拒绝，也不明白她的拒绝方式，更不能理解她拒绝自己时的隐隐伤痛，就如同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喜欢上林可微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