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一片漆黑，朦胧的记忆碎片在眼前不断闪过，努力想要醒过来控制四肢，却发现浑身上下都僵硬的麻痹着。

睁开眼睛时，布鲁斯看到了两张脸，其中一张他非常熟悉，那是彼得·帕克。

另一张脸比彼得更年长一些，也更斯文，穿西装打领带，还戴着个银边眼镜，唯一的问题是眼神不太聚焦，有点像是盲人。

布鲁斯想动，但是根本动不了，浑身上下疼得厉害，那种奇怪的麻痹感让他连嘴都张不开，只能僵在原地听着两人说话。

“我没听错吧？”彼得说：“他想用手去抓电光人，然后被电了？”

另一个男人点了点头。

“我有一个问题。”彼得的声音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无奈了，他说：“首先，电光人怎么会被他追上？”

彼得的言下之意很清楚，电光人到底是怎么被一个会徒手去抓电光人的人给追上呢？

合着自己这么多年来对付的都是假的电光人，还是说电光人双脚离地了，病毒关闭了，智商也上不去了？

“钢铁侠断了那条大街的电。”戴着眼镜的男人回答道：“并且似乎操纵着某些电力储存设备进行了电流冲击，把电光人从电路中逼出来了。”

接下来的场景彼得就可以想象了，电光人被迫离开电路之后，是需要重新调整自己的身体状态才能再次化为电光的，也就是说这个技能有一定的冷却时间。

被斯塔克追着的电光人不可能站在原地等冷却转好，他在被逼出来之前就肯定想好了逃跑路线，落地之后埋头逃跑。

可是电光人的身后还追着一个布鲁斯，他看到电光人脱离了电路，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

电光人的主动技能是冷却了，但他还有被动技能，哪怕在人类形态下，他也是全身带电的，布鲁斯又没穿绝缘服，当场就体会了一把网瘾少年的下场，被电的明明白白。

斯塔克飞了下来想找布鲁斯的麻烦，但是被夜魔侠给拦住了，斯塔克当然想动手，可是追着他身后的美国队长和特工也不是吃素的。

白罐已经被神盾局给通缉了，他现在是个逃犯，要是被美国队长逮住，有他好果子吃，另一个他自己还在系统当中不断和他抢夺机甲的控制权，内忧外患之间，白罐只能选择战略性撤退。

然后夜魔侠马特就把布鲁斯给捡了回来，并且在进行了一番检查之后，他发现了布鲁斯的异常，赶忙把彼得给叫了过来。

“……事情就是这样。”彼得给马特解释了一番自己的遭遇，从怀里掏出了装有蛛丝原料的小瓶子，放在了桌子上之后，长叹一口气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蝙蝠侠。”

“蝙蝠侠通常应该是怎样的？”马特有些好奇的问道，他之前听蜘蛛侠提过一次，但是并没有详细解释。

“和他完全相反。”彼得皱起眼睛，揉了揉眉心说：“之前我觉得蝙蝠侠那样万事都有计划的性格虽然足够严谨，但也有些偏执，现在看起来，还是偏执点好。”

马特的看法比彼得更成熟一些，他说：“彼得，我知道当时情况紧急，你不得不这么做，但你有没有想过，获得了蜘蛛侠能力的布鲁斯·韦恩缺少的并不是发动机的动力。”

彼得看向马特，而马特看向布鲁斯。

现在他只有发动机，没有方向盘，没有轮子，没有刹车和油门，他获得了巨大的力量，却根本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头脑、技巧和意志力。

彼得也开始头疼了起来，因为他知道马特说的是对的。

时至今日他才发现，他能成为蜘蛛侠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他获得了超能力，彼得·帕克一直认为自己很平庸，但现在他才发现，从一开始他就是不凡的。

想想也是，在获得了强大力量之后，还有数道关卡需要他过。

一个备受欺凌的弱小者突然获得了强大力量，克制突然爆发的欲望本就是很难的事，十个人里面也不一定能有一个坚持得了基本道德，就更别提继续体贴而又善良了。

就算保持住了道德，也总是会因为力量的便捷性而变得越来越胆大妄为，肌肉越发达，大脑越萎缩，最后失去大部分理智，变成只依赖武力的野兽。

哪怕既有道德又有理智，还得有足够的智慧，让大脑能够在紧急情况下充分的调动自己的一切力量去取得最好的结果，而不是想了半天，却在许多条路当中选了最坏的那一条。

哪怕道德理智和智慧都足够了，也还得有丰富的知识储备、锻炼过的技巧、充足的经验，甚至是一些很难说清楚的运气。

只有以上这些东西加起来，才能诞生一个超级英雄，可有了这些东西，还有多少人会只满足于当蜘蛛侠呢？

他们只会觉得我有了这些东西，我一定能够更加快捷且完美的拯救世界，我一定要一蹴而就，一劳永逸，从最开始就走上对的那条路，然后一路狂奔至终点，获得所有我想要的。

人类最本质的罪是傲慢，彼得想，或许从最开始，自己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永远比常人谦逊。

布鲁斯醒了过来，艰难的挺起上半身想要坐起来，马特伸手扶了他一下。

布鲁斯轻咳了两声，把喉咙里郁结的气吐出来，可胸口还是发闷。他把头转向墙边，眼神也随之转过去，表现出一副抗拒的态度，不是因为丢了面子，他只是搞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轻而易举能做到的事，他就是会数经波折，最后也取得不了想要的结果。

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其他所有的蝙蝠侠和蜘蛛侠当的都好好的，就只有他当蝙蝠侠的时候不像蝙蝠侠，当蜘蛛侠的时候不像蜘蛛侠。

这根本就不是蝙蝠侠或是蜘蛛侠的问题，而是他自己的问题。

可自己到底差在哪里？

布鲁斯想不明白。

彼得走到他旁边坐下，扶着他的上半身，马特递过来水杯，彼得给布鲁斯喂了点水，清澈又冰凉的水流流过他干涩的嘴唇，让他感觉到好了一些。

“别太急了，布鲁斯。”彼得放下水杯，把布鲁斯手腕上的蛛丝发射器解下来，把蛛丝的原料放进去，说：“理想越大，责任越大，可你要的太多，就会想的太多，这会让你过于急切，失去最基本的判断力。”

“我应该想要什么？”

“别试图从拯救两座城市开始，男孩。”马特开口说道，他用盲杖敲了敲布鲁斯腿边的墙壁说：“如果你把目标定的这么大，你就只会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追完这边追那边，到最后哪个都追不上。”

“回答我，布鲁斯，你不愿意为了这个庞大的目标付出一生吗？如果你愿意，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让我们把目标定得现实一点。”

在这对话的间隙，布鲁斯发现自己起码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当对方远强于自己的时候，自己还是能听得进去劝告的。

虽然灰心于自己的数次失败，但他也像个普通人那样，既习惯失败，也能在失败之后找到些像样的理由安慰自己。

“那么我现在该做什么？”布鲁斯看向彼得，完全就是在问，如果现在是彼得，彼得会去做什么。

“拦住美国队长。”彼得回答道，他拉住了布鲁斯的胳膊说：“你这次追击失败的原因不在于去追电光人的判断，而在于斯塔克横插一脚打乱了你的追击节奏。”

“你得去找美国队长，让他去找斯塔克谈谈，还有神盾局也是。”

“你去告诉他们，他们的目标是托尼·斯塔克，现在城市里的乱子和邪恶六人组都交给你，你们要分别驱逐他们远离对方，这样才不会彼此掣肘，互相干扰。”

布鲁斯恍然大悟。

他之前的思路一直是看见罪犯就追，有危险就躲，能抓就赶紧抓。

但实际上现在城市内发生的是两件事，美国队长和神盾局在抓捕逃犯斯塔克，布鲁斯要阻止邪恶六人组四处作乱。

这两件事单看都应付得过来，但要是交叉在一起就容易意外频出，要是没有白罐突然出手把电光人给逼出来让布鲁斯和他慢慢打，完全没充好电的电光人也未必是有了蜘蛛侠能力的布鲁斯的对手。

想到这里，布鲁斯又沮丧了起来，自己之前怎么没注意到呢？为什么思考出答案对别人而言就这么简单，到了自己这里脑子里一片混沌？并且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还会继续混沌。

“别灰心，你不再是独自一人了。”彼得按着布鲁斯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睛说：“相信我，这里不是那个绝望的哥谭，我们不会让英雄独自战斗。”

“我去给史蒂夫还有尼克打个电话。”马特转身去摸自己的手机并说：“告诉他们这有一只菜鸟需要充足的空间来锻炼。”

然后他从抽屉里摸出了一个便携通讯装置扔给了彼得，彼得给布鲁斯戴在了手腕上，然后把耳机端放在了自己的耳朵里。

“我还得去帮助别的英雄。”彼得站了起来，看着布鲁斯说：“不过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打给我，我们也算是一个团队了，对吧？”

布鲁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就在彼得转身要走时，布鲁斯叫住了他，使劲咳嗽了两声之后，他告诉了彼得一个号码并说。

“这是韦恩集团技术部门的福克斯的电话，他有权限调用实验室，你可以去用韦恩的实验室，那里有你能用得上的设备，但得小心点，别被股东发现了。”

彼得站在门边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现在他觉得，这样的蝙蝠侠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