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在师远的脑中闪过，但最终，他放弃了思考这个问题。

没有办法验证，也无法改变，再想下去，也没什么用处，不如思考接下来可能面对的问题。

师远抬头看了看，这辆车里是罗亚森、刘潋、他和丛研的尸体，后面的那辆车上，弥啸粼坐在了驾驶座上，方异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常俊宇和李燕霞则是坐在后面的座位上，两人都已经快要崩溃。

呆坐了一会儿，李燕霞突然抽泣起来。她用纸巾擦着眼泪，艰难地说：“被他们背上车的小伙子，会不会有事啊？”

常俊宇这时还陷在巨大的绝望中。他听到李燕霞的问题，头埋得更低。过了几秒钟，他说：“丛研已经死了。刚才在跑的过程中，他就没了呼吸……”

李燕霞的抽泣声停止了，她如同雕像一般一动不动，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丈夫的惨状。

弥啸粼突然转过头，疑惑地对常俊宇说：“我说，常俊宇，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能活下来。你刚才梦到什么了？是怎么察觉出不对的？”

“我刚才梦到……”常俊宇叹了口气，“我梦到，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我妈告诉我，我的小姨和表弟被火烧死了。可是放下电话没多久，我就见到了他们。不，准确地说，是见到了他们的鬼魂，他们都已经扭曲变形，特别可怕。再然后，我们完成了任务，然后，我把师远，还有你们都忘了。参加完小姨和表弟的葬礼后，我又回去当娱乐记者。我去采访你，结果你说看我眼熟，我就觉得特幸福，因为你是大明星。可是很快，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怎么不对劲？”弥啸粼问。

“你一个大明星，居然认识我，还记得我的名字，这不是很不正常吗？我那个时候已经完全忘记了任务的事，连师远都不记得了，哪可能还会记得你认识我？反正，我就是觉得，你认识我，我肯定是在做梦。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然后我就醒了。”

“呵呵，哈哈哈……”弥啸粼突然笑了起来，“我认识你，你就觉得自己是在做梦？那我现在和你聊天，你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你别吓唬我！”常俊宇突然提高音量，声音有些颤抖地说。

弥啸粼又笑了几声，然后说：“现在，没人能知道丛研梦到了什么，我只知道，他没能发现梦里的漏洞。至于你，只能算是歪打正着吧。”

“什么意思？”常俊宇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弥啸粼。

弥啸粼左右看了看。师远不在这辆车里，弥啸粼觉得，自己可以稍微展示一下，于是说道：“你的描述中提到，你先是得到了亲戚的噩耗，然后见到了鬼，之后完成任务，参加亲戚的葬礼，再然后才继续工作，对吧？”

“是的。”

“也就是说，你是先忘了任务和我们，然后才参加的葬礼。由此可推出，关于你亲戚的那部分，你并没有忘记，对吧？”

“对……对啊……”常俊宇隐约觉得弥啸粼好像是要说到什么关键的东西，无意识地直起了腰。

“那见到他们的鬼魂的那部分，你也记得，对吧？”

“对。”

“你没有因此陷入恐慌之中失去生活能力吧？”

“没有啊。这种事情，我们在任务里都见识过了啊。”

“但是你梦里不记得这些任务了啊！”

“啊！”常俊宇突然如梦初醒，“我明白了！你是说，我明明遇到了见鬼这种极为诡异而可怕的事情，却能迅速调整回归正常生活，这很不正常。正常人若是遇到那种事，肯定会产生巨大的心理波动，我当时没有，所以这就是漏洞，对吧？”

“嗯，对，就是这样。”弥啸粼有几分得意，随后转过身去，看向前面师远等人所在的那辆车。

常俊宇反复咀嚼着弥啸粼的话和自己的分析，越想越觉得后怕。

我真蠢，根本就没有察觉这个漏洞，纯粹是由于对明星的敬畏心理才感觉自己是在做梦。这次真的是靠运气才醒来的，如果下次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我还能活下来吗？

他目睹了丛研死亡的整个过程，眼看着他微笑着沉睡，而后失去呼吸。同样的事情，完全有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

常俊宇不禁陷入了沉思。

在任务执行者中，我绝对算不上聪明，若不是有师远他们的帮助，我恐怕早就死了。但是，我能一直依赖着师远的帮助活着吗？万一……万一再出现和师远分散的情况怎么办？万一师远不管我了怎么办？万一……万一师远死了怎么办？

常俊宇越想越绝望，双手不断地扯着自己的头发。

罗亚森回头看了看师远，说：“画也找到了，我们是不是先回暗鸦岭去？”

“嗯，好。”师远的目光始终集中在画和遗书上，并没有抬头。

对讲机里传来罗亚森的声音，弥啸粼“切”了一声，怏怏地说了个“收到”，便发动了汽车。

常俊宇看向弥啸粼，突然对他产生了一种敬佩。他们同样被困在一个无形的牢笼中，同样刚刚经历了天堂地狱的直坠剧变，自己绝望得快要发疯，而弥啸粼却好像一副轻松的模样。难道说，这就是明星和普通人的区别吗？

他也想放松下来，他也知道自己的胆小、紧张还有绝望对于完成任务毫无帮助，倒是有可能把自己害死，但是，他改不了。人若是胆小，是没可能说变得勇敢就变得勇敢起来的，头脑更是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变灵。常俊宇觉得，自己想要活着完成所有的任务回到原本的生活中，也只能依靠师远他们了。这样想或许很懦弱，很没用，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是保住这条命！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向着城外驶去。繁华的海源市依旧处于高峰时段，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师远仔细地研究着遗书背面的怪物画，脑中不禁出现了自己小时候父母给他买的画册。那是一种供儿童描绘图画的画册，在一幅画上有一张半透明的纸，可以看到下面的画，沿着原画的线条去“画”，最终形成自己的“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