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凝拿个凳子，坐在浴桶旁边，双手趴在上面，饶有兴致地看他，仿佛是在欣赏某个神奇的物件。

“不如咱们来聊聊，让你想想其他的事，可以缓解疼痛。”

“聊什么？”

他大口喘气。

“你今年应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与本宫同龄，对吗？”

“娘娘机敏过人，我没有告诉过你，你如何知晓？”

“从你的脉象能看得出来。”

“脉象能知道这么多东西？”

“正是。”

公子寻声朝她的方向说话，“娘娘为何入宫？”

“非我所愿。”

“听起来娘娘不想待在皇宫里。”

当然不想，她要逃出来！

“没有医馆中自在。”

和凝见毒血流下，拿布块为他擦拭。

……

到了午时，扶风推门而入，见他家娘娘在浴桶边睡着，公子的脸上满是黑血。

“娘娘时辰到了！”

和凝惊醒，发现身上盖了一件粉色薄纱。

她看公子脸上毒血横流，急忙和扶风一起擦拭。

“啊！对不起，不小心睡着了。”

擦干净后，公子才说话。

“没吃进嘴里应该无碍。”

“吃了下次再排出来也一样。”

扶风拍打和凝，“娘娘，你太恶心了。”

“你别动手，小心本宫揍你！”

扶风哼哼着，走出去叫人换汤药。

和凝拔掉公子头上的银针，顺便撩起他脖颈的头发搭在浴桶上，手指触碰到他的脖颈，痒痒的，公子嘴唇微抿。

屋子里全是药味，唯有她身上飘着馥郁的香气。

“娘娘为何不多扎一会？”

“你失血过多，此时不宜排太多毒血，身体受不了。”

公子朝她所在的位置偏头，“要怎样才能尽量多地排毒？”

“简单，多吃多睡，把身体养得白白胖胖，排毒就能多排些。”

“好。”

子儒带了牛血回来，急匆匆的样子，感觉像怕她把人给吃了。

看屋里公子还在，松一口气。

和凝抬眼看子儒，“把你家公子抱出来，然后把浴桶里的汤药倒掉。”

正好子儒的力气大，这大浴桶里的汤药，两三下就倒完，换上了新药汤。

和凝背着身，等子儒重新把公子放进浴桶。

“对了，公子，本宫一直不知道你的名字，该怎么称呼你呢？”

公子在浴桶中安顿好，“我在家里排行老五，娘娘叫我五郎或者小五都行。”

叫五郎有些暧昧，还是叫小五吧。

“原来小五还有兄弟姐妹？”

“惭愧，我是被扫地出门的那个。”

子儒皱着眉走出去，恭敬地带上门。

扶风冷不丁提醒，“给你解毒用药贵，药钱可得及时给上，不然休怪我们中断诊治！”

“扶风。”

和凝敲敲他的头，再怎么着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还怕他没钱付？

再不济可以当掉他的白玉龙纹佩。

公子听见动静，笑了，脸上浮现一个酒窝，“扶风小哥不必担心，我会付钱的。”

和凝感叹，他若身体健康，穿上那身粉色纱裙，或者正常的男装，亦是何等惊艳，如花似玉便是形容这种人吧。

但是染上这么复杂的毒，此人的对手十分危险，她可要小心行事。

——

银针再次过焰，往鱼腰、 阳白、攒竹三个眼周穴位扎。

“小五？”

“嗯。”

“双眼和身体的毒不同，我本想留到最后给你治，你想尽快治好的话，要承受得住疼痛才行。”

“好。”

针入穴位，灼热感袭来，他的双眼疼痛无比，连带着整个脑袋都在抽痛。

他在浴桶边缘抓住一道道痕，不住地呼气。

黑血从眼角流出，和凝帮他擦拭掉。

“再忍一会儿，马上就到时间了。”

屋外传来敲门声，扶风打开门，非雾说了两句话。

扶风转身，“娘娘，外面有客到了。”

“你先去招呼着，我结束去找他。”

“是。”

他呼着气，感到痛不欲生，这种痛此生都没有经历过。

“娘娘今日还有别的病人？”

“是的，但不急，你是我最重要的病人。”

“最重要的，病人？”

“当然，治好了你，也算是本宫在医者这行的一大成就。”

接下来的时间里，二人沉默，他忍受着痛苦，和凝为他擦拭毒血。

“你不用再睡会吗？我感觉你很疲惫。”

和凝擦拭他双眼的手一颤，“不用。”

经过两个时辰的疗法，他在拔掉银针后沉沉睡去，子儒将他放在床榻上，穿上来时的粉色纱裙。

和凝将扶风递来的药包交给子儒。

“这是配好的药，里面有你们找来的名贵药材，天山旋复花、白犀角、夜郎知母、千年人参、鹿角胶等，没有偷拿你们的。另外还加入了通泉草和虫草，回去每日煎服三次。”

“谢娘娘。”

“另外，牛血拿回去沸水煮熟，就着盐和酱料给他吃，若是不习惯，也可用其他补血的东西代替。”

“是。”

子儒准备飞身离开，和凝拦住他。

“等等。”

“娘娘还有何事？”

“你家公子喜欢冒险，剑走偏锋又极其聪明，回去要防着他擅自施针，这病是急不得的，务必按时来我这里。”

子儒点头，脚一点地轻功飞向院外。

——

送走小五，她抱着手臂来到看诊的屋子里，一股脂粉味扑鼻而来。

莫琼树坐在她平时看诊的位置，翘着二郎腿。

抬眼看到她，“怎么回事？”

和凝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没沾上毒血吧。

“怎么？”

“眼下青黑一片，昨晚干什么了？”

和凝翻了个白眼，坐到对面。

“熬夜抄《女诫》呗。”

莫琼树端着茶水，饶有兴致地打量对面的人影。

“我可听说月嫔娘娘很有御男之道，把皇上迷的神魂颠倒啊，是太后让你抄《女诫》，警示后宫？”

她嘴上哼哼着，“别提了，说正事，无影门可还在追踪寒鸦的消息？”

没有的话，她可就跑了。

莫琼树皱眉，他知道无影门重金悬赏杀手捉拿寒鸦，之前以为是想杀她，结果他们是想将寒鸦纳入门下做金牌杀手。

无影门打得一手好算盘，他莫琼树又怎会放寒鸦到对手阵营。

和凝见莫琼树不说话，身子前倾。

“还在追踪？”

“嗯。”莫琼树喝下花茶，“还是重金悬赏你的人头。”

她皱眉，“按理说一个翰林大学士之子，也不至于如此吧。”

莫琼树摇头，“北燕人争强好胜，绝对不容许被污蔑。你且在宫中避避风头，等两年再出来。”

噗！

“再待两年，你来给我收尸算了！”

无影门杀手来无影去无踪，她呆在皇宫也是水深火热啊。